这种老黄历若要细说，恐怕得说上三天，风霁草草带过，柯澜便没有再细问。

“浮渊君，有办法帮你恢复法力吗？”既然是白泽之子，也是活了十万年的大神，应该有办法的吧？

风霁看着柯澜，原想柯澜该有无数问题要问，却没想到他没问自己，反而问起了他。

风霁道：“我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风霁是气海灵识受损，他刚入酆都就试过了吸纳须弥草的灵气来填补自己空荡荡的气海，但收效甚微，这样的情况，就算给他百颗老君的仙丹都不好使，黎衍自然更没办法。

“就没有其他法子吗？”柯澜不死心地问。

唯一有效的恐怕只有蓟籽芝兰，但胥尧山不能再去。去一次带出来一个曲遊，再去还得放出来其他东西，万一制不住，更要天下大乱。

“养些时日就会好的，无妨。”

柯澜听风霁敷衍之词，眉头微紧，明知自己无用又忍不住忧虑。

“你不是让浮渊君去寻什么百色凤冠花？是否能有些帮助？”

“那是为你去寻的。”风霁嘬了口酒，道，“回灵峰是座仙山，灵气充盈，原本就是我闭关的地方，百色凤冠花吸收山间灵气，可活死人生白骨，不过性娇，花开只半刻。我拿那花当野草，否则若身上带着它，在卿苍山时便能救你，何至于带你入酆都。不过现在为时未晚，你身魂分离，百色凤冠花的药性虽不能全部发挥出来，但至少令你恢复脉搏体温，再想法子送你的魂魄归位便可以了。”

再想法子……

风霁话虽说的轻巧，可偏柯澜听出来了其中玄机，风霁或许有办法让他起死回生，不过极为不易，关键在于如何令他魂魄归体。

眼下风霁只是封存了他的肉身，魂魄离体，既无心跳也无体温，实则就是一具尸首。经过卿苍山一事，又听曲遊的三言两语，柯澜知道将肉身留在酆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风霁说是“秘法”，不过是想拦着他追问罢了。

而魂魄在酆都虽是自由，也无虚实之分，但灵会渐渐消散，再凝聚成须弥草，此更是危险。柯澜现在神思清明，能看能听能品酒，必然也是风霁花了心力的。

风霁越是三缄其口、含糊敷衍，才越是令柯澜难过、歉疚。

许久，柯澜浅尝望醉，低眼看着自己手中的杯盏，看着自己的手，他的皮肤晦暗枯沉，想来自己的脸色该与旁边躺着的那个一样难看。

“你说，酆都与地府相连，可以送我去地府？”

风霁说了一大箩筐的话，一再告诉柯澜，他没有死，可怎么柯澜似乎毫不在意，竟像是半分没听进去，居然还在问地府？！

“是，我可以送你一程。”风霁忍不住有些生气，压着脾气说道，“酆都有路与地府相接，到了地府便会有鬼差接引。不过这条道儿从来没人愿意走，既然能进入酆都，度过生死一劫，谁还巴巴地跑回地府去。但你就这么想死吗？我方才的话，你是哪里听不明白了？”

柯澜依然低垂着眼眉，说道：“我不恨、不怨、不悔、更不敢奢求长生，是因我，你才会卷入这些事情里，是我亏欠你的，如今无法还报的人是我。即便这样，还是会连累你吗？”

风霁简直气得要拍桌子：“你这死脑筋怎么就绕不出来了？你，没死！”

“那武进帝呢？也没死吗？”

“你……！”风霁一时语塞，一时气急，“你跟武进帝不是一回事！”

柯澜和武进帝自然不是一回事，否则风霁和西丞就成一回事了。西丞深陷一个情字无药可救，风霁对柯澜至多不过愧疚，如何相提并论？！

但，风霁这两日也不是没想过，为何自己非要救柯澜不可？即便柯澜并不似凡人，即便是要还柯澜几世的恩债，又如何呢？可当西丞讥笑时，当崇光阻拦时，他只有要柯澜活下去，这唯一一个念头。

若实在非要风霁给一个为什么的答案，或许只能是，因为他不许。

柯澜见风霁有些恼火，不知为何有些难以抑制的笑意。

风霁沉了口气，他一把年纪跟柯澜较什么劲，稳言问道：“你不过二十来岁，当真一点都不惜命的吗？”

惜命吗？柯澜自认从未贪生怕死，但他是惜命的，否则不能独自挣扎多年，只为好好活着，能有个人样子的活着，即便捕快是贱役，他也从未怨怪过。

柯澜抬头看向风霁，张口欲言，却只是一叹。他可惜、遗憾的并不是自己活得太短，死的太早，而是，他才刚刚遇见风霁，一切都太突然，一切又都太快，快到所有一切都来不及。

不过相识，还来不及相知。

风霁是神，他柯澜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相识不过意外，未及相知何算遗憾？他们本也不该相互牵扯。或许，柯澜天命便该如此，免得扰了风霁回归神位。

可柯澜知道自己不甘心，深深埋在他心里的不甘心远比他想得更强烈，更难以忽略。他若就此死去，让风霁欠着他的，不也很好？待来世，或许还有机会再见一见他？将这一生的所有来不及，都补回来。

柯澜沉默不语，风霁等了半晌都等不来柯澜半点反应，莫名其妙就觉得上火，猛的一口酒灌下去，杯盏砸在桌案上，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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