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往事

“因为……你？”步鸿惊讶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温歧：“不是吧，你们大学的时候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有段时间宁舟护你跟护犊子一样，多和你说一句都不行……怎么会是因为你？”

“因为我……”温歧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他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说：“我怀孕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是个男omega，那时候我刚和温家决裂跑出来，没有经济条件也没有心理准备，和宁舟一起住在租的四十平的小破房子里，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向我们这样边上学边打工的情侣，有很多omega把孩子生下来，就一辈子也没能搬出那栋小楼……”温歧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发颤，他的瞳孔在触碰到往事的刹那间收缩了一下，小楼陈旧又潮湿的气息伴着多年未收拾的尘土扑面而来：“我不能让宁舟也在那里一辈子，我们还有学业还有未来，他已经很辛苦了，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他受苦的……那时候我们为了生活费都出去打工，我下课后去奶茶店看店面，宁舟就去给人家补课。这个孩子……我们没有精力也不可能要的……”

“你怎么不和我联系？我那时虽然出去上学了，但也不会让你们出去打工啊。”步鸿也愣住了：“而且你怎么也没和我说过你们过得这么艰难……我还以为温家至少会……”

“至少会让我们基本的生存下来对吧？”温歧扯嘴一笑；“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温家只有我一个正统的血脉。没想到那老东西在听到我说已经被宁舟标记的时候直接一脚把我扫地出门，信用卡全部冻结，一个子儿也没给我。和你联系是更不可能了，我前脚给你打电话后脚步家就能为向他表忠心也把你踹出去。那时候越少联系越好。”

“我跑到宁舟家里，那是高考后了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正收拾着东西我就跑了进去，和他说我只有他了。”温歧说：“然后他抱着我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我从家里跑出来了，身无分文来投奔你了。”

刚刚满十八岁的omega在夏末的夜晚带着一身的寂凉和风露跌跌撞撞地敲开宁舟家的门，第一眼看见他时就抱住了他，笑着说被扫地出门的我来投奔你了，你要不要？

宁舟抱着他轻轻在头顶吻了吻，说要的。

他攥紧了抓着宁舟衬衣的手，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眼泪弄湿了宁舟的衣服，他们收拾东西，在最后一个夏末开始了他们的逃亡。

“我和宁舟连夜出发来到我们大学附近，租了一个便宜的房子正式开始同居……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回忆。”

那时候的温歧学着给宁舟做饭，结果差点烧了厨房。宁舟和温歧一起装饰房间，把四十平的小屋弄得温馨舒适。他们早出晚归忙得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大学生，急急忙忙地跑去报道和认领学生卡，为了不给宁舟拖后腿，温歧一脸痛苦的用高三的劲头去学习怕跟不上，原本矜贵娇纵的omega沾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为了一块钱跟人在菜市场买菜，笨拙地学用手给宁舟洗衣服，缝出来的线歪歪扭扭线头耷拉出来，宁舟负责给温歧善后，把忘关的水龙头关掉，多出来的线头剪去，洗不干净的衣服重洗。然后在长时间不正常的呕吐后温歧终于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想了很久，这个孩子不能要，那时的我们承担不起。”温歧抬起头看着错愕的步鸿，像是在和当年痛苦的自己对峙，他条缕清晰思维正确，也足够冷静，可泪水还是无声地盈满了他的眼眶：“生下来又如何，生下来我们养得起吗？能给他良好的教育吗？老东西那边知道我有了孩子有了软肋，他真的会这么放过我们吗？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是我们能走过去的，我彻夜失眠睡不着，终于下定决心要瞒着宁舟把孩子打了……”

“我不能告诉宁舟……他已经很拼命很努力了，他那么一个内向的人却给人当家教，跑出去打工回来还要照顾我。我不想拖累他，就找了时间偷偷把孩子打了，结果……”

结果那天他引产不顺，医生叫来了家属，宁舟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孩子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托盘里，粉色的身体蜷缩着看不清五官，像只刚刚脱离母体的小耗子，血肉模糊的碎成了几块。

温歧神志不清的躺在医院的床上面白如纸，恍惚间看到宁舟进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动了一下胳膊，想叫他一声宁舟。

但是他停住了，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宁舟眼角流下的泪。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对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