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郑四从小巷子里一出来，打眼就看到收留自己干活的老头归元已经有了第一个“有缘人”。www.dizhu.org

“这位公子，老朽一见你便觉得有缘，容老朽给你算上一算，也算尽了一份道缘。”归元摸着自个儿的胡子，老神在在地坐在郑四搬过来的红木大椅子上，倒有几分姿态。被叫住的青年此时眉间忧郁，本想一走了之，见老道儿并没有挽留自己，反而停下了脚步。

郑四见他在原地踌躇片刻，就走到了归元的摊子前面。

“劳烦道人了。”

郑四拉了拉衣角，踱步过去，将手中的旧衣物塞回了百宝箱就听到归元老头徐徐道:“哎，当不得公子叫我一声半仙。道人云游四海，只是偶遇有缘人，替世人了尽因果罢了。”

还真是张口就来。

郑四回忆着前世偶然看到的江湖骗子，双手揣在衣袖了，一本正经地站在归元的旁边，瞅了瞅这位“有缘人”。

大约二十七八的青年公子，看模样长衫青衣，头戴靛蓝额巾，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只是此时明显心事重重，郁郁不快。郑四心想这类人是被骗的绝好人选，无外乎是姻缘仕途上的忧虑罢了，几句话一套，便能得知详情。再对症下药地说上一通，保管让他深信不疑。

那青年公子点点头，很有涵养。“人间尽是些因果，哪有了断的时候，哎。”说话间却没有直言困扰。

归元睨了旁边站着的郑四，轻声道：“小……给这位公子看茶，再拿笔墨来。”

郑四点点头，在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见那紫砂壶都快蒙灰了，只得说道：“归元师傅，茶具还未清洗。”

归元见那青年循声望过去，拈着胡子淡然一笑：“公子见笑了，我等也是今日方得到此地，一应用品还未置备。”转头带了些呵斥对站在那的小娃道：“ 先备笔墨。”

青年公子望着：“不妨事。”

郑四倒是没想到这老头骗子演技精湛，真是淡然出尘一般，不徐不疾。心里思虑一瞬，便转身将笔墨拿出来，送到两人的桌前。

按照惯例，归元先让青年公子题一字。那公子凝眉片刻，执笔写了一个“芷”。笔迹端正，倒是很有几分风骨。

郑四站在一旁看了，心里忍不住点点头。这八成是眼前这公子的心上人的名字了。就看这老头能说出什么门道来。

归元“嗯”了一声，将桌边放着的羽扇拿起，轻轻点在青年公子题字的上方，正要开口，突然斜着眼看了下在旁边饶有兴致的郑四，“先去把茶具洗了，这个铜板给你去对面的客栈沏一壶来。www.dizhu.org”

说着，就见归元一拂袖，郑四的掌心就轻轻落下一枚铜钱。

郑四抬眼，微微弯腰，便带着铜板和茶具去到对面的客栈。

这老道似是有意支开自己，他没兴趣深究。总归不管他这八岁小儿的事。

郑四带着茶壶，抬脚走进那间颇为热闹的客栈，身边走过的人有时会打量他几眼，大概是觉得这小道童不常见。郑四前世被人盯惯了，便不太在意这类目光，径直走向客栈大堂的柜台，垫着脚喊正在算账的账房。

“账房，沏茶。”

那账房正埋着头打算盘，忽得听到一声稚嫩童音，一抬眼就看到有个小娃娃脸上脏脏的，垫着脚扒着柜台，正要呵斥，就见这小孩捏了一枚铜板放在柜台上。“师傅让我来的。”

账房这才注意到，小孩的脸上虽然脏，衣服倒是整洁。

原来是个小道童，和自个儿的师傅来招摇撞骗的么。

账房内心暗笑，却点点头：“使得。”抬头便唤了个跑堂的来：“阿訇，去带这小娃到后堂，把茶壶洗了，再沏一壶来。”

名叫阿訇的跑堂右肩搭着一条白巾就跑过来，见是个小娃娃，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好咧，小娃，你同我来。”

郑四便跟着这个约莫三十上下的跑堂经过一楼的大堂，往后院走去。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娃娃。”突然旁边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富态带笑地看过来，“是个小道童？”

“呵呵，阮娘，这是账房让领来的，让把茶壶洗了，沏一壶茶给他。”跑堂阿訇答道。郑四点点头，将自己怀里的紫砂壶露出来。

那被叫阮娘的中年女子笑道：“看起来怪机灵的。我领他去，你干活吧。”

阿訇点点头，很干脆转身去大堂了。

郑四望着比他高上许多的女子，猜测她的身份不低，可能是这客栈管事的。

“小道友，怎么你一个人？”那女子蹲**，本来显得略有些粗鲁的动作，却让人觉得自然。郑四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头低声说：“跟师傅一起来的。师傅在干活。”

“哦，是这样。”阮娘觉得这小孩浑身一股机灵劲，别看他年纪小，在客栈里这么多年的阮娘看人却准得很。她向来喜欢小孩，只可惜自己多年无出，用尽法子也没能有个娃，这些年年岁渐长，这年头也就淡了，反而注意起别家的孩子来。孩子机灵可爱的，叫她看着也开心。

“你同我来吧。”

郑四跟着阮娘去了后院，一个姑娘正在打水，正好拎上来一桶，看见阮娘过来，乖巧地喊了声“大娘”。郑四站在后边，看她大概有十四五，容姿天真，打了几桶水，额角生出些汗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