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拣到了一片鳞。

他原本打算于玄海见一位老朋友，没想过能有意外之获。

那是一片黑龙逆鳞。月牙状，新鲜的，将才剜下的。碎肉还未被海浪卷净，血气黏着，处处透漏着腐朽。

玄海多生白龙，却偏偏出了个黑龙传说。

他亦有所耳闻。

想来这失了逆鳞的黑龙，怕是再搅不起风浪。

可惜了。

烬所见的人乃虚空之主风亭。过去协力斩杀来犯之敌，颇有交情。他闲闲说起这件事，对方的反应却耐人寻味了些。

风亭愤而向他诉起有关这条黑龙的故事。他听得仔细，听着听着竟产生了好奇。

奇这小龙下手剜鳞时的感受。

烬在府邸中待了太久，久到记不清年月了。

按期送货的仙童一年一见。木着脸递来锦囊，再道些冠冕堂皇不痛不痒的问候。

锦囊盛的无非是隋珠和璧，锦衣玉食，以及用之不竭的薛草。

薛草，又名艾蒿，纯阳之草。

他断了火脉，通体冰冷，不时便会用艾草熏香。他不喜烟熏气，却不得不这么做。

白夜之战殉道者不计其数。头几年他还能记着，渐渐也都面貌模糊了。唯有濒死之感恍然如昨。

他好像淹没在殷红温热的血中，呛了满鼻腥涩。命运掀起猩红幕布，将他困在其间，不着方寸。

他不老，在朱雀一族中甚至称得上年轻，却像是风烛残年的人，揣着颗枯萎的心，候着永不到来的死亡。

烬偶尔觉得自己摇摇欲坠，于云端沉浮。上不及碧落，下远离黄泉。

随兄驻扎边界的日子恍如隔世。

他原先是能飞的。在他羽翼渐丰的几年，常受兄长严厉督促，于峭壁悬崖徘徊。望着碎石嫩草坠入无底深渊，足下颤抖不止。

兄长对他说：生而有翼，本就该扶摇九天之上，揽月摘星。

他究竟有没有辜负兄长之期，不得而知。他只知自己过得乏善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