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他还会回到我的洞里。还聒噪得诉了半天的苦。

我居然还听了。

后来他夜夜都来，拎着瓶瓶罐罐为我疗伤。我就听他说说话。

那些东西对龙造成的伤没什么作用，我没告诉他。

我周遭尽是些一个赛一个冷漠无情的高傲龙族，要么是畏惧龙族的貌美鲛人。我从没见过这种。

他说话轻言细语，动作柔和，安静又乖巧。

我彼时惜命至极。稍有风吹草动都如履薄冰。

我告诉他，近日玄海底下不太平，屠龙者猖狂，不少龙族被挖了鳞，弃于岸边。说不准波及鲛人，小心为妙。

他听闻此事，双手一阵微不可察的颤抖，却目光坚定，郑重道：“不会。我会保护你的，寒池。你绝不会出事。”

他的话淌进来，直融入骨血里去。

我笑：“我哪要你保护？”

他水蓝的头发与我的黑发飘在海里，被流水牵在一起，挽了个结。

他很有趣。

与我一样的平平无奇，一样的格格不入。

——

“原来你是龙啊。好厉害！”小鬼蹦蹦跳跳跟着我跑，比我还兴奋，眼睛里直冒崇敬之情。

虚空之境荒无人烟，纵我龙身庞大，亦足以盘绕。

“哪儿厉害了？”我飞腾在天，无动于衷。

她掰着手指细数：“你会飞，还认识虚空之主。”

“就这样？”我满脑子盘算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乱如麻，没听她在说些什么。

她吃力地仰着头，目视我黑亮的鳞，极为认真地说：“你还会给我擦眼泪。”

那我好像还不错。

她再接再厉：“还凶巴巴的。”

我飞到她面前，拿角杵她：“你这是夸人吗？”

小鬼把手里捏了半天的花系在了我的角上。淡紫的花，浅绿的枝。

我冲她张嘴露出一口尖锐的牙：“吃了你啊。”

我可能过于善良了，以至于她能够蹬鼻子上脸无所畏惧。

小鬼不慌不忙，顾左右而言他：“寒池，你可还想死？”

她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看着我，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模样。

我说：“我也不知道。”

或许吧。

我赶小鬼自己去玩，找了块地，化回人形，变出把刀，在脖子跟前比划几下。

刀刃锋利，试着划过皮肤，森冷冻人。

没由来令人恐慌。

那种恐慌席卷而来，裹得全身上下密不透风，喘不上气。

我在害怕死亡。

我可能不那么情愿去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