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手里又捏了捧小花迎接我。---
我至今没能搞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我会掉到哪块地方,又是怎么跟过来的。
她歪着脑袋不搭话,默默指了指我身后。
前虚空之主风亭面无表情站在裂隙后边,冷冷注视着这边。
他本身并未亲自得罪我,是我恨屋及乌,是我狭隘,我心知肚明。
这不妨碍我见到他的脸就感到不适。
风亭已意识到我根本不会搭理他,话不多说,抬手拈了个咒,照着我扔过来。
我反应力极低,避之不及,被盖了满头白光。
他在解我的咒。
我清晰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波动,带着令人麻木的熟悉。
漆黑鳞片攀附至脖颈,又爬上脸颊,一张一合,坚硬无比。
“若非受人所托,我断然不会解你的咒。”他一边飞速动着手指,一边冷嘲热讽,“这回你再死,就只有灰飞烟灭的份了!”
我没吱声,自顾自摸着脖子。
“景眠保你不死,烬也保你不死。你……”风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咬牙咽了下去。
我既讶异于他的宽宏大量,也讶异于他的愚蠢。
他至今还以为景眠是我杀的。以为景眠从头到尾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软模样。
太蠢了。
景眠因他而死,他还被蒙在鼓里。
他正如所说,是专程过来解我的咒。解完就沉着张仿佛我欠他银子的脸,化作轻烟离开了,感天动地。---
我有些年头未摸到自己的龙鳞,竟有些不习惯。
这身密密麻麻的鳞片,曾伴我腾跃九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想来该是骄傲至极,四海八荒无人能及,比起朱雀也不逊色。
我是玄海唯一的黑龙。
玄海广袤,乃白龙盘踞之地。优雅细腻的白鳞,荡漾五彩斑斓之光。
我凭空出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与白龙天性不和,相看两厌,少有瓜葛,倒也肆意潇洒。
海底的日子过得平静。我常于夜半浮出水面,倚礁望月。人界以龙为尊。偶有泊于海心的渔人,见了我毕恭毕敬,远远便行大礼。久而久之,玄海黑龙传说迭起。
我吊儿郎当,自以为是,不加理会。
占据玄海的白龙自然不服,轮换着过来找我麻烦。
人所尊敬的神兽也不过如此。像他们那般自负,争夺领地。像我这般无趣,消磨性命。
一条自以为是的龙自然对挑衅来者不拒,鏖战多次,遍体鳞伤。
我窝在海底洞窟内养伤。有不知死活的东西闯入了布下的结界。
我将来者掼倒在地,扼住咽喉,手下是跳动的脉。
水蓝色的头发浑然天成,带着抹令人心惊的红,看过来的眼神惊慌失措,好像吓坏了。
我兴致缺缺,收回手,继续窝着养伤。恹恹地看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景眠是海里最不起眼的鲛人。
他没有流光溢彩的尾巴,亦无魅惑人心的歌喉。
默默长大,默默织绡,默默无闻。
这都是他说给我听的。
我就像个海底霸主,他是那个强抢来的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