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第八百九十三次自尽失败,从虚空之境撕开的口子里掉出来,第五百一十七次准确无误落进薛烬的汤碗里后。我终于认清了死不了咒这玩意有多厉害。
按理来说,我这时候得和以前一样,麻溜爬出来,给这位深不可测的大人摆尾道歉才是。
可我着实懒得扑腾了,就扒拉在碗檐上,半垂眼皮,盯着薛烬近乎完美的脸看。看他泰然自若把最后一瓣清炒灵芝送进口中。而后用那玉竹似的手指捏着筷子,面不改色把我从这碗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的汤里夹起来,举高到眼前细细打量。
我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狭长勾挑,眼睫浓黑,连眼皮都是完美的弧。
呵,真气人。
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他便一抬手腕,把我‘啪叽’甩在了桌上。
不晓得埋了多少年头的金丝楠乌木,清香扑鼻,触感温润。我也不挣扎,静静贴着不动弹。
“第几回了?”薛烬看也不看我,端起汤碗,拿丝帕仔细擦去高空坠落溅出的汁液。
“五百一十七。”我把脸贴在桌面,怏怏答。
他一听,蓦地笑了:“记的倒清楚。”
“那可不。”我翻了个身。
“还有功夫贫嘴。”他把碗推到我跟前,“这回死得不够惨?”
这家伙多坏,居然让我喝自己的洗澡水。
我拱了拱身体,堪堪攀到碗檐。他约摸看我凄惨,大发慈悲抬了一手,好让我的嘴挨到汤,咕噜噜吸了一大口。
有点撑。
我肚皮朝天,瘫在桌边,险些打出个饱嗝。
若不是全身疼得厉害,我是断然不会喝他这口汤的。若不是我恰巧掉进汤里,他也是断然不会把这种好东西拱手让人的。
薛烬看我宛如一条咸鱼拍在砧板上,意味不明地弯了弯眸子。
我似乎从那微眯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嘲笑。
“倒是便宜你了。”果不其然,他如是道。
我吃饱喝足,闲得无聊,勉为其难开口冲他解释:“前些日子虚空之境不是换了个头头嘛,听说凶得很。我专程溜过去请他打我。”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咂着嘴卖了个关子。
“嗯?”
他配合地微微偏头看过来,侧脸被窗棂打进来的浅淡日光披了层绒边,柔软缱绻。
“哪个嘴碎的瞎传新上任的虚空之主暴躁凶狠!我满心期待上了塔尖。好说歹说,口干舌燥,他也没让人把我拉下去砍了。”
“一声不吭也就罢了,可他居然直接一挥手把我从口子里丢出来了,你敢相信吗?”
我越说越气,忙不迭地指责:“我寻思他能爬到这位置也该杀了不少人。怎么,对着我还下不去手了?被我的外表唬住了?”
薛烬收拾好碗筷,摞成一座山,随口搭话:“你要是以鱼形去见他,换我也得把你丢出去。”
“凭什么?”
“欺凌弱小实属弱者行为。”
我啧了几下,试图反唇相讥,竟又觉他所言有理。
问题是,我用的并非鱼形啊!
薛烬见我噎住,沉吟片刻,补道:“若能不落到我的汤里就再好不过了。”
“那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表面不动声色,懒散地翻个面——肚子晾凉了。
我总共在他他五百一十七碗汤里泡过澡,喝过他五百一十七碗汤。
投入上千年才生那么几株的灵芝雪莲人参,还有诸多叫不上名字,但一听就不得了的药材,小火慢熬出的十全大补汤。
一想还挺对不起他。
谁知道虚空之境这个破口正巧开在他桌上一尺,还恰恰对着他固定搁碗的地方。以至于我回回从那掉出来都能‘咚’一下进去。
我猜他背地里该是找上头管事的反映过了,可惜人家不搭理。
薛烬活得矛盾。屋子看着大的很,凭我的小身板一眼望不到边。桌椅摆设均价值不菲。赶上用饭的时候还能发现素白瓷盘里堆的全是千万年的滋补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