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豹受伤的面孔挤出了一丝安慰的笑意，这种笑在他伤痕累累的疤面上看起来更像是令人心悸的狞笑。

“在我看来，坦率地说，议会这种地方有张嘴就足够用了，您完全不用对自己过于妄自菲薄。父亲。”

“不要这么想，我的儿子。你完全不知道妄想用智慧去戏弄自己的命运是多么危险，我的儿子。”

云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云端接着说道：

“当初被迫离开挽云城，我和我最好的两个朋友马见宇、吕大明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不发迹，此生再不回挽云城。”

“我知道他俩，我的母亲告诉我，他俩的妻儿至今还在挽云城盼着他们回去呢，没想到你们三人在一起。”

“挽云城一起出来的男丁众多，大多数人都去了更富裕的火色金域、七土大陆求发展，我们三人是在一个蒙面黑衣人的指引下才来到了十荒大地。”

“蒙面黑衣人？”

“是的。我们一群人费尽心思越过了猎手角，死了几个人，就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他像明灯一样指引着我们三个人来到了十荒大地。”

云端忧郁的表情显然根本不想再回忆起那个惊恐的夜晚。

“我们步行两个月奔着据说十荒大地最繁华的城域兰香城而来，经过一个怪石嶙峋、枯树遍布的荒山时，我们困顿交加禁不住在一个背阴处睡了下来。黎明时分，我被一阵清脆细微的石头滑落声惊醒，睁眼一看，一颗葡萄大小色泽润白的珍珠滚落到我身前，我悄悄捡起珍珠偷偷藏到了口袋里。那一刻，我真不舍得把这颗珍珠拿出来和马见宇、吕大明去分享。”

“父亲，一颗珍珠怎么能分成三份儿，如果是我，我也这么做。”

“正在我心情激动假装沉睡时，离我二十多米外的山坡上又滚下了一粒珍珠。我翻身看了看，马见宇、吕大明还在沉睡中，我悄悄爬上了山坡，把那一颗珍珠也放进了兜里。我抬头看了看，二十多米外的山坡上显现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小山洞，山洞入口处还有一粒亮晶晶的大珍珠。我爬到洞口刚想捡起那颗珍珠，这时，我看到洞内篝火闪烁，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灰袍人背对着洞口正端坐在洞中默默祷念着什么。我担心灰袍人要回他的珍珠刚想悄悄离开，忽然一阵布帛撕裂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想离开，请把我的珍珠还给我。如果你想变得富有，那就请进洞里来。’我犹豫了一下。”

“那还犹豫什么？傻瓜都知道应该做什么。当您离开挽云城后，饥饿他妈的就像瘟疫一样整天缠绕着我们。”

云豹急切地说道。

“我也这么想。”

云端苍白的面孔上瞬间有了一丝血色。但这点儿血色立刻就被他暗淡的眼神无情泯灭了下去。

“我走进了洞内，贫困带来的自卑让我像狗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我会给你财富，让你成为兰香城最有权势的人，而你将听命于我，用你的忠诚和生命为代价。’灰袍人说道。‘您想要我的命吗？’我问道。生命是我当时唯一可拿来交换的本钱。灰袍人桀笑道‘你的命也许会比你想象的活的时间更长。’‘我答应您，我的主人。’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回答。‘如果你辜负了我的期望，你的后果就在洞外。’我爬到洞口向外一看，马见宇、吕大明睡梦中忽然全身炸开，两个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在地上的只是一滩碎肉血沫。”

云端讲到这里，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拿着钱去做你的事情吧。’灰袍人命令道。我仔细一看，灰袍人手指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牛皮袋，恐惧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背起牛皮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洞。”

“他就这么轻易让您走了吗？”

云端点了点头。

“我用余光看到，坐着不动的灰袍人面前供奉的就是这样三只品字形摆放的酒杯。”

“这代表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三只盛满酒的酒杯。”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三只酒杯的含义，我想也许他用这种方式供奉他所信奉的神。”

云端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床头桌上倾倒的那只酒杯。

“来到兰香城，我先购买了一栋庭院。十几年间，我买通议员，终于当上了现在这个议会长。可是，我虽然拥有地位，却到如今也未能获得与之相称的权势。”

“那个老不死的王天石，行将就木，他哪还有能力来和您抗衡？”

云端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么多年来，我发现，王天石虽然整日龟缩在那个议事厅，但城内城外遍布他的耳目，东南西北四个军团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不仅如此，最可恨的那个雷青云，这小子装傻充愣，兰香城内能挣钱的大买卖基本上都被他把控着，害得我十几年来只出不进，现在已经完全是个空壳子。”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把他干掉，省得给您添麻烦。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云端无奈地摇了摇头，儿子鲁莽的性格看来一生注定干不成什么大事。

“雷青云不算什么，但他身边却有一个号称影子的吕吉祥。这个人曾经统领一个帮派，手下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不要命的狠角色。招惹他无疑等于给自己找麻烦。”

云豹双手一摊：

“那我们还能干点儿什么？您就是为这个苦恼？”

“唉。这些还是小事儿。最主要的是这个。”

云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个翡翠小药瓶。

“我没能控制住兰香城，最近灰袍人派人给我送来了这个。”

“这是什么？这不是被赵四水偷走的那个翡翠瓶？”

“这里面放的是干尸粉，灰袍人让我等待日期，把这些毒药投入到兰香城的供水系统里。”

“他想要全城人的命？”

云豹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整夜做着噩梦，我看到那些被我投毒害死的人不停地追我，追我。”

“不如我们还是跑吧。我们偷偷跑回挽云城，找个让他找不到的地方待着。”

云端痛苦地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我们哪也去不了，或者说跑到哪里也会被他抓到。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的能力有多大。我到现在才明白，当我走进山洞的那一刻，我已经是个死人。死人还能得到安宁，而我却是一个想死都死不了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