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半个月，张章早出晚归，有时夜不归宿，我很少见到他。---刚说过要忙，便立马忙得不可开交，把日子过得如流水线般精准有序，以前的潇洒恣意大大收敛。我奇怪，是哪里出了错，才让张章原本潦草不羁的生活呈现出这样病态的刻意？

对于这个疑问，我心中已有一个答案，却是最卑鄙最令人心灰意冷的答案。我害怕这个答案正确，更害怕由别人先回答出口，所以宁肯隐忍下来，在心中将它琢磨熟练，等到迫不得已，才能做第一个说出口的人。

那天正在我加班，张章突然给我发消息：

“在家吗？”

“不在，我在加班。”

“有两张话剧票，明天的场，是你喜欢的剧团，看不看？”

难得张章在百忙之中邀请我，我心里当然高兴，立马在屏幕上敲出“好”字。---正欲发送出去，又停住手，转念一想：如果我不去，他又会怎样。于是我删掉“好”字，重新发送：

“明天我还要加班，恐怕不行。”

“你忙的话就算了。”

“那票怎么办？”

“没事，我有办法，不用操心。”

这下我泄了气，把手机扔在桌上，抬头冲天花板发呆。早知道就不试探了，可试探与否，并不能改变什么，更可笑他竟然让我“不用操心”。

张章这一点最令我生气——堂而皇之地欺瞒我，仿佛对自己拙劣的掩饰毫不知情。可我并不是气他瞒我，而是嫉妒他撒谎时的从容，明知谎言不堪一击，撒谎者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呢？我万万学不来这一点，所以非常嫉妒。

***

我加班回来，到家时已是深夜，一进门看见张章正坐在桌前看书。

“回来啦，怎么工作到这么晚，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