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喜洋洋并没有绵延太久，天下大势瞬时风起云涌，青天白日旗飘飘扬扬，挂遍了大半个中华。安军不能再坐以待毙，元月七日一过，安维民就挥师北上，说是“师”，实则只有两个龙 精虎猛的独立团，也足够赶走葛青云往东寻求出路。

葛青云也非等闲之辈，主力军卯足了劲向北和奉军制衡，余下部队从直隶撤到河北边界，临时指挥部设在邯郸。

安维民早已预料到葛军的动向，突袭激战对他们不利，于是安军在豫冀边界驻扎，彻夜布防阵地，继而枕戈待旦。

午夜时分，江天一色。战壕深长而崎岖，安维民端着望远镜向外观望，隔着一条寒江，对面就是邯郸边界的县城。白弘麒同他并肩而立，千里冰封，两岸是荒芜的野树行，五色旗被烈风刮出铮铮的铿锵之音。

团长方志兴走过来，递给安维民热水壶：“师长，您还是先回指挥部去，哪能让您跟着我们睡野地。”

方志兴四肢很不协调，不是在动作上，而是形态上。他个子比较矮，身上的肌肉硬梆梆的很结实，力大无穷，往人前一站就像一尊金刚罗汉。不得不说，相貌上也与金刚罗汉如出一辙，浓眉、圆眼。他剃了锃亮的秃头之后，人称方罗汉。

安维民接过热水壶对方志兴说：“天寒地冻不能久耗，城里有吃有喝有床睡，让兄弟们加把劲，把葛军轰出去，进了城挨个发大洋。”

方志兴是安维民一手提拔出来的兵油子，毫无忌惮高喊一嗓子，扛枪架炮搬子弹的士兵听了精神抖擞，方志兴随即淫腔滥调：“师长，我都二十大几的光棍了，连个婆娘都没有！我就要一个小娘们儿！最好是漂亮的女学生！”

趴在战壕里的士兵再次高声附和，安维民噗嗤一笑：“你开了先例，他们都来问我要，城里哪有那么多女学生，你当我是孙悟空，薅把毛能变出一堆孙猴子！”

方志兴立马蹬鼻子上脸，嬉皮笑脸接话茬：“那成，女学生给他们，我就要白参谋！”

方志兴赖皮道：“白参谋和女学生差不了多少，水灵灵的又识字，你让他香弟弟两口，我现在就把能城墙打出豁子来！”

闻言，兵蛋子们来了兴致，都知道师长不近女色，他就能憋住不干畜牲事儿？成天在白参谋屋子里睡觉，那还不得睡出点事情来，又因为白参谋品行清高端正，没有一点儿兔子样，他们只能在背后嚼舌根，偶尔臆想晦涩的可能。此刻鼓掌和起哄并没有恶意嘲讽，只是在紧张恶劣的环境里给自己一刻放松的机会。

在众人的喝彩和欢呼声中，安维民往他屁股上狠踹一脚：“我让你香两口！”

“看看！师长急眼了，以后都他娘的别问了！”方志兴拍拍屁股又给自己一个嘴巴，看向白弘麒笑说：“嫂夫人，弟弟嘴欠，逗你玩呢！”

又是一阵哄笑，白弘麒冰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安维民推着白弘麒往战壕外走，回头对方志兴说道：“你小子油嘴滑舌，打不好仗都是扯淡！”

“是！”方志兴冲他行个军礼，撒完野转头严肃起来：“门牙都呲出来了！都别他娘的咯咯笑了，准备防御！”

话音刚落，隔岸轰隆一声，一枚火亮的流弹划破黢黑的夜色，随即浓烈的硝烟在江面弥漫开来，敌营率先向他们开火，战壕里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各就各位。

白弘麒刚走到战壕出口，接踵而来的第二炮尤为凶猛，直接越江而来，炸的土崩瓦解，白弘麒忙转过身，安维民在撼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纵身一跃，扑向了他。

白弘麒的身体陷进泥土里，先是恍惚一瞬，腹前有热流蔓延开来，他在黑暗和窒息中，来不及思索鼻端是土腥味还是血腥味，只是脑中闪过可怖的画面，以前有个小兵被炸弹碎片割破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他握着安维民的双肩摇撼：“维民！”

“没事。”安维民在他耳边咳嗽两声，将热水壶扔到一边，二人顶着满背的泥土爬起来，猫腰往战壕里去，白弘麒紧紧攥着他的手，攥出满手湿冷的汗。

两方的炮弹在夜空中礼尚往来，狂轰滥炸，古城墙固若金汤，仅是靠炮轰还不行，在炮弹的掩护下，先锋队冒着火力匍匐前进，绕过寒江，在枯树林的遮蔽下一路攻到了城墙跟下，葛军在城墙上架起重机枪扫射，安军前仆后继，尸骨堆成梯子，最后直接打进了清河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