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摆设古色古香,紫楠小圆桌上铺着水红软缎的盘花桌布,上面摆放着新鲜的水果糕点,一张花梨木大床,铺着葱绿的锦棉,床头堆放着黄金竹箱笼充当床头柜,铁质的帐钩挂着床帘,床帐一层鹅黄一层雪青还有一层洁白洋纱。
金子的脊梁骨沿着箱笼直溜下去,百无聊赖半卧半躺,岳关山把手里的糕点递到他面前,金子撑着胳膊肘坐起来,糕点外壳金黄酥香诱人,一口咬下去,咀嚼片刻他在自己掌心吐出红的绿的丝。
“这是什么?”
岳关山低头看去,红的是玫瑰和萝卜丝,绿的是青梅和橘皮:“没毒,别乱吐。”
金子把馅子里的红绿丝一根一根挑出来,红的放成一撮儿,绿的放成一撮儿,全放在岳关山掌心。
“你真是闲出屁了!”岳关山把青红丝往嘴里一拍,嚼了嚼咽了下去:“你还挺挑嘴儿!”
金子舔了一舔上嘴唇,身体又委顿下去:“在这里真无聊,出去逛逛也不行?”
岳关山横七竖八往床上一躺:“可是老子不认路啊,你要是无聊就玩儿我吧!”
金子把一只脚撂在他肩头,不时用脚背轻轻踢他的脖子:“你有什么好玩的。”
岳关山后背贴着床褥向上拱,挤着往荷叶边儿的小洋枕上靠,同金子脸贴着脸说:“无聊就睡觉,睡着啥也不知道,等傅清时回来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曹操曹操到,傅清时就这么无声无息回来了。还不仅是他自己回来了,他一到,整个傅宅敲锣打鼓欢腾起来,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门口的动静。
岳关山走到门口去看,就见傅清时躬腰从汽车里出来。傅清时是个瘦弱白皙的青年,清澈眉目里带着不谙世事,腮颊湿润鲜红,脸上总像是氤氲着一层湿气,瞧着就湿漉漉的,仿佛能摸出一把水、揩出一把汗,要是再胖点就好了,可称丰润,不然人家以为是他气虚。
傅清时是惯混日子的,和狐朋狗友不分昼夜的混,以至于二十多岁沾染了一身陋习,就拿他周身萦绕着的男子的淡巴菰气、女子的香腻脂粉气来说,那是没少受烟馆和妓院的熏陶。
傅清时在地上跺跺脚,抬头看一眼匾额就往宅子里走,后面跟着一群搬箱抬柜的佣人。
傅清时看见岳关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走上前,热情地张开双臂拥抱他:“关山兄,别来无恙!”
岳关山和傅清时曾在讲武堂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这么些年过去,彼此之间早就已经生疏,但是傅清时死了老爹之后,他总觉得身边的人不安好心,真心实意佐助他的肱骨之臣,他唯恐是谗言献媚;周遭蠢蠢欲动的虎狼之师更是他的心头大患!疑心病让他没有可信之人。
傅清时亦是知道岳关山的威名的——二十岁就混上少帅的王孙公子,傅老爹时常拿岳关山来标榜他。
听说岳关山不带一兵一卒来投奔自己,他第一感觉就是扬眉吐气:少帅又怎样,和自家老爹闹掰之后还不是没有能耐,这就来投奔自己了么!大发慈悲给他个一官半职,刚好叫他给自己卖命!顺便也让九泉之下的老爹看看自己的出息!
岳关山没他那么多弯弯肠子,只是嫌他身上的味道难闻,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气,岳关山拍拍他的后背道:“好久不见,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让兄弟等了这么久!”
傅清时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刚逃离虎口的语气:“关山兄,不瞒你说,那些老头子都是坏种,我爹一死,三天两头来问我要兵权,还惦记用我的枪炮来轰我,把我堵在家里出不来,我这刚逃出生天,就马不停蹄来找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呼呼喘着大气,岳关山很怕他一下子背过气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苦了你了,不过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对不对!”
傅清时定定看他一眼:“关山兄,你说得对!即便我斗不过他们,总能熬死这群老家伙!”
岳关山觉得好气又好笑,随口附和道:“清时老弟高见、高见!”
傅清时适才心平气和了一些,他甫一走进房间,目光就被金子吸引了去:“这是、这是……咳呦……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