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下垂下眼帘,饶有兴致的盯着金子看。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不可多得的风流人物,睫毛直直的扑撒开来,浓密而长,只可惜头发花白,眼角眉梢添些皱纹,时不待人,当真有点辜负他这个多情的长相。
金子眯着眼睛偷偷觑他,他不敢直视龙天下,对他来说,龙天下的长相英武里有些险恶。直到他终于受不了龙天下的目光才别过头去,开始装睡。
很久之后,龙天下从房间里出来,龙彧麟还没有善罢甘休,他想给龙天下讲道理,只可惜老房子着火,火势汹涌,让人无法靠近。
下午龙天下出了门,龙彧麟才有机会和金子单独相处。他满心的后悔和懊丧,倘若他早一天买了房子把金子接出去,就不会给龙天下任何机会。只是龙天下想了十多年,岂是他一朝一夕能防得住。
金子偏头看见龙彧麟进来,心中安慰之余是惶恐,他怕龙天下再打他。龙彧麟在床边坐下,搀扶金子坐起来把他揽进怀里拍了拍:“金子,都是我不好,爸爸是混蛋,他早就、早就想……”
金子半死不活往后一倚,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虽然没有致命,也足以他魂飞魄散变成行尸走肉。龙彧麟握着金子单薄的肩膀,看着他说:“你别怕,大哥在这里。”
愤懑和忧虑让他喉管壅塞,又因为没有底气,故而眼神在金子面孔上飘忽,金子嘴唇上有一层干涩的皮,黑洞洞的眼睛里有些湿润:“大哥,我以后该怎么办?”
龙彧麟苦涩笑道:“以后还有那么长,我怎么能给你拿主意……你不是说想见你姑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龙彧麟胸中擂鼓,他不会再让龙天下祸害金子,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横竖他就这么一条命,逼急了还有一死,再说虎毒不食子,他要带金子走,带他远走高飞。白弘麒出去能活,他就不信离了龙天下他还能饿死。
在龙天下没有回来之前,龙彧麟想一直陪着金子,可金子躺在床上无心做任何事,连话也不想说,试图通过睡着来忘记所有痛苦。
龙彧麟蹲在床边攥着他的手,他想起金子刚来他家的时候,还是个娃娃,手掌就像一片薄薄的树叶,稚嫩脆弱,他把额头抵在金子手背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金子,不难受了。”
金子的短发在枕头上蹭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想让大哥为自己生出辛酸的情绪:“大哥,你还疼吗?”
龙彧麟把他的手放回被底,抬手揉了揉他头顶:“我不疼,你乖乖的,我很快回来。”
龙彧麟让小老九去给他买一本详细的铁路地图,他自己去银行点款子,他想先凑出十来万大洋,汇兑成法票美钞方便携带,火车站和码头都是龙天下的眼线,西岸码头归他管,那就从西岸码头坐船离开。
龙彧麟把地图册藏起来,侧躺在床上轻轻搂住了金子,嗅着他柔软干爽的短发,安慰道:“金子,大哥带你走,以后大哥照顾你,这是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金子发出几声闷哼,表示应允,龙彧麟合掌放在他胸前,感受他心脏的脉动,一下一下那么的有活力,他悔恨没有早点做打算。
还没有躺一会儿,龙天下就回来了,龙彧麟和金子一起闭上眼假装睡觉。龙天下单膝跪在床梆,忽然感到自己有些不可理喻,这一大一小都是自己的心头肉,他怎么能打骂小麟,他俯身轻拍龙彧麟的脸,压低声音唤道:“小麟。”
龙彧麟翻个身,状作慵懒:“爸爸……”
龙天下说:“你要是困就回去好好睡,吃晚饭了吗?”
龙彧麟坐起身揉眼睛:“没有。”
父子二人下楼,专心致志吃饭,好像吵架又动手的不是他二人,龙彧麟仰起头,呼噜呼噜的将碗中饭食悉数扒进口中,放下碗筷一抹嘴,他起身说道:“爸爸,对不起,我不该和你犟嘴。金子现在不好,我就是想陪他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