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躺在卧室内的床上睡觉,玉盘高泻,窗帘上金丝镂花的影子铺映在白色墙壁上,银白色的光透过窗帘,泻在地板上,斑驳陆离,泻在人脸上,晴朗冰霜。
金子身边忽一沉重,龙天下抬腿上床躺在他身边。金子侧过脸去,看见一个模糊影像,还没有开口说话,龙天下抬手拍在他脸庞,他的掌心炙热,口鼻间散发出飘忽而浓烈的酒气,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钰霖……”
龙天下醉酒晚归,把金子当作了金钰霖,即使他没有醉,金子也是年少的金钰霖。金子把他的手拿开,睡意盎然,话语朦胧:“大哥今天没有回家。”
龙天下闻言只是轻笑,酒精在他血管里缓慢阴燃,麻痹着他的同时刺激着他,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抱着金子,轻易就能感触到温热的肌肤和纤细的骨骼,这样不是不好,只是不像。无论过了多少年,最让龙天下魂牵梦萦的还是势均力敌的拥抱,金钰霖和他一样人高马大顶天立地,骨和肉都是那么的有分量,你把他勒进怀里,自己也嵌进了他怀中。
床上一片狼藉,龙天下顾忌着他的伤势,不敢直接带他去洗澡,只好为他擦拭一遍身体,小心敷些止血药,换一身干净的睡衣,托抱着他走进自己的卧室。
金子一直昏睡到天色破晓,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切都是依稀可辨,视野的模糊让人觉得夜里发生的一切并不真实,可是身体的痛楚让他无法狡辩。
金子恍惚忆起龙彧麟对他的告诫,不要让干爹亲,不要让干爹抱,干爹不在家他才能回家,如今真相大白,好像是蓄谋已久的打算。龙天下是他从小到大都尊敬爱戴的人,给他衣食优渥的生活,让他接受文明先进的教育,即使无父无母也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人,他常存感恩报答的心。
金子想不明白干爹为什么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只是他了然了其他事,即便他和龙天下之间血浓于水,归根结底,他姓金不姓龙,锦衣玉食在别人家中生活了十几年,主人家想要在他身上取得一点回报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卧房门被推开的时候,金子满目的迷离凄惶,龙天下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抚摸他的额头,温柔地笑道:“醒了?”
龙天下把台灯打开,明黄温暖的光芒把二人笼罩起来,可是金子躺在龙天下的阴翳里并不觉得温暖,良久,他虚颓开口:“干爹,我很疼……”
龙天下以为金子要对他气恨一阵才能接受他的所作所为,没想到他还肯开口叫自己干爹,想起金子小时候也有刁钻霸道的时候,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乖巧伶俐、温吞如水的性格。
金子的脸色惨白,薄薄的皮肤下面没有一点儿血色,龙天下想吻他一吻,又怕吓到他,只柔声说道:“乖,是我的错,以后都不会这么疼了,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金子偏过头,峻整的鼻翼微微翕动:“可我并不想和你做这种事,以后也不想。”
龙天下对他微微一笑:“傻孩子,你又不是我亲生的骨肉,我把你养大,就是想让你陪着我,你看干爹还没有到老掉牙的地步,我们还能在一起好多年。”
金子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他后脑勺,死去活来一场,让他有无尽的迷惘和害怕,他低声问道:“大哥在哪里?”
龙天下问道:“昨天晚上没有见到小麟吗?”
“昨晚大哥没有回家……”金子顿了顿又问:“‘彧麟’是谁?”
龙天下拨了拨他额前细碎的短发:“你这孩子老是念叨着小麟,怎么不见你想着我呢?”
金子低低呢喃:“不,大哥是‘小麟’,我不是‘彧麟’。”
龙天下知道自己迟早是瞒不住的,但并不想就此把自己的私心告诉金子,小孩子长得快,他又老得慢,他只想让金子陪伴自己几年,等自己尘归尘土归土,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去过自己的生活。他和金钰霖当真是物以类聚,喜欢的,勾心斗角去争;没有的,机关算尽去夺,金钰霖没有好下场,他也没奢求自己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龙天下抚着他的胸口,在他耳边亲昵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当然不是钰霖,你是宝贝金子、是金銮殿,干爹把你当玉皇大帝供着。想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金子遭了祸害,心中静的可怕,他只想问问大哥他该怎么办,龙彧麟还被关在公共租界的巡捕房里,等着狱卒去通风报信。
金子不说话,龙天下给他往上扯扯棉被:“睡吧,大宝贝,往后都没有罪受了。”
龙天下下楼去,就见白礼贤慌慌张张进来了,龙彧麟已经在巡捕房里关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家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