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家电脑是在主卧室里，”塔矢亮却非常犹豫，“我进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嘛！”进藤光不为意地摆摆手。

塔矢亮仍然心存忧虑，“那是你跟藤崎小姐的房间，是你们俩的私人空间，即使你觉得没关系，藤崎小姐也会不高兴的吧？”

“呃，明明应该……不会吧……”提到藤崎明，进藤光顿了顿，一副不太肯定的样子，随即又笑开来，“啊，有了，明明有台手提电脑，刚买没多久，她公司又给她配了一台，所以这台她基本就闲置不用了。你用她这台手提电脑就不用进我们房间了！”

“那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就这样说定了！”

在外面吃完饭回到进藤家，天已黑，但藤崎明还没回来。进藤光翻出手提电脑递给塔矢亮，然后就去打电话了。塔矢亮看着他在说电话的背影，静静地把手提电脑搬回书房。

不出塔矢亮所料，一进入桌面就看到进藤光跟藤崎明两个人的合影。但是并不是成人时的照片，而是小时候的，看样子应该是他们俩刚读小学的时候吧，那时的进藤光还是全黑的头发，藤崎明还扎着短短的冲天双马尾，两人牵着手站在小学门口，稚嫩的两张脸上露出满满的笑容，没有一丝阴影。照片有些发黄，感觉像是用了数码技术翻拍纸照片，再存进电脑里。

这也是其中一个他比不上藤崎明的地方——虽然有时进藤光也会开玩笑说塔矢亮是他的竹马，但是看到这张照片就知道谁才真的是青梅竹马。进藤光说过藤崎家是在他读幼稚园的时候搬到他家隔壁，两家太太交好起来，他也是那时跟藤崎明认识并相熟，一起从幼稚园毕业，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学，又凑巧进了同一个班级。也就是说藤崎明永远比他多出七年与进藤光相处的时光，而且往后也会比他多更多，差距会越拉越大。

塔矢亮眨眨眼，迅速把IE给调了出来，一下子就遮住了那个桌面。

查了一下没发现有值得一看的棋谱，他便打开“对弈世界”，想找个高手练练。虽然现在每天都有很多机会与进藤光下棋讨论，但毕竟他与进藤光对彼此的棋风过于熟悉，有时下了一步棋，马上就能预测到对方会如何应对。而在这种遇到瓶颈的时候，说不定与陌生人对弈一次，能有新的启发。

塔矢亮先打开Akira的账号，发现有一条来自父亲的留言。他跟塔矢行洋约好了，每周六在日本的晚上、也就是瑞士的中午在网上下一盘，可是上周六他还在医院里昏睡，根本没想起这回事。虽然有稍微跟市河晴美提了一下，不要把他受伤住院的事情告诉远在异国疗养的父母，也把家里电话转接到手机上，但会不会有其他的谁让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塔矢亮心惊胆战地打开行洋的留言。幸好行洋只是询问他怎么不在线，看语气似乎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忙回信解释他去大阪出差几天，所以没能赶回来上网。

回完信再看看没其他留言，他唯一加了好友的父亲和进藤光的账号都是处于离线状态，他便退出这个账号，登入了另一个叫Bichnaneun的小号。

一进入在线列表，在首页就看到之前跟他对弈过的Elegy。初次战后就一直没遇过这个ID，所以这次他喜出望外，马上向对方邀战，对方也同意了。他把两人对战的房间设为私密，对方首先准备好猜子。他原本想问问对方是谁，转而又想那样难免也要介绍他自己，他还不想暴露这个号，所以也就作罢。默默地与对方开始猜子下棋，他执白。

这次他从一开始就构思要用个完全激进的下法，一种非常不符合他严谨性格的下法，破釜沉舟，极度冒险，但又让人蠢蠢欲动。其实他早就想这样尝试，毕竟重新过一次记忆中的人生，如果下的棋步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那实在无趣。

不过在他冒险大规模围剿对方时，对方抓住了他一个小小的破绽，然后用看似分散而零碎的棋子逐个反击他。这是一个有着顶级棋艺的对手！

正是这个时候，他一直气势澎湃、思维敏捷、像下快棋一样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在对方开始着手反击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棋局有些眼熟，直到应对了几手，他猛然意识到，现在下的棋，不正是他在2013年的夏天出车祸之前收到无名氏寄来的那个残局吗？！

这怎么可能！他努力地回想，竟想不起自己怎么把棋下成现在这个局面，他更像是无意识下出这局棋！他最近都没排过那张棋谱，差不多要忘记有人发过那样一局棋给他的事，更完全没想过要照着那残局走、走的还是胜算渺茫的白子！而且对方怎么可能也下了跟残局的黑子一样的走法？！难道发那张残局棋谱给他解的人正是对方吗？不，明明发棋局来的是在梦中的未来世界，时间、空间上都不对啊！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真的就是发信的无名氏，并且假设他和对方都清楚这个棋谱，那也不可能两人同时下出跟那个残局一样的棋步！因为这世上不可能会存在两局一模一样的棋，即使其中一方照着名家的棋谱来下，或者每次都下几乎一样的套路，另一方的应对不同，走向也会不同，这正是围棋的趣味之一！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先有棋局，再有棋谱，现在这种倒过来、完全说不清是鸡生蛋生鸡的不合逻辑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他陷入长考——至少对方是这样认为。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对方早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像变成灰色，不在线了。他愣了愣，再审视回棋局，发现他停下来的地方，是后来无名氏发给他要他破黑子救白子的前两手！就差这最后两手就跟自己收到的棋谱完全一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有些晕眩。

之后Elegy再也没出现过，塔矢亮忍不住留言问对方是谁，也没收到任何回复。他自己研究了一番，发现轮到他下的白子只能按照邮箱里那张棋谱的最后一手白子来下，除此外别的应对方法都不够妙，但是那样下的结果，就是无名氏的黑子会按棋谱写的那样用关键手杀过来吧？那接着执白子的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他的白子仍然是如陷入深深的泥沼之中难以脱身。

名人头衔赛第二轮循环战接踵而至，他只好放下一切杂念，注意力高度集中，一路气势汹涌地逼迫对手，这次终于毫无悬念地取得胜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过来，最近不会再无来由犯困，每天跟从前一样即使不午睡也不影响思考。撇开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未解之谜，还有仍然借住在进藤家这个事实，他的生活可以算是回归正常。

“恭喜，塔矢！”进藤光即使没有比赛，也一如既往地守在观赛室里看现场直播，“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谢谢……”塔矢亮顿了顿，“双喜？”

“嗯，今天啊，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进藤光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今天？今天是星期五，小周末？”塔矢亮想到别的问题，“对了，今天星期五，你不用参加森下老师的研讨会吗？”

“哦，今天我请假了。”

“请假？”他记得进藤光今天既没有赛事，也没有其他工作啊！

“是啊，如果不请假的话，等讨论完就很晚了，要照以往，肯定直接跟师兄弟在老师家附近的居酒屋解决晚饭，那样就赶不回来帮你庆祝，所以干脆请假了！”

“庆祝什么？”塔矢亮越听越一头雾水，进藤光能预知他今天必胜吗？而且就算今天真的赢了，那也不过是场小胜利，不代表他最终能夺得头衔，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会吧，你真的忘了？”进藤光低声惊呼道，“你真的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啊……”塔矢亮滞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问，“今天……已经是14号了吗？”

他好像这几天忙得脑子里只有星期几、而没有几号的概念了。

“是啊！你啊……”进藤光无可奈何地摇头，这个棋痴比看重自己还更看重围棋的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早知道你会不记得就直接把你带到会所去，又给你一次惊喜！”

“会所？”

“嗯，市河小姐他们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啦。”进藤光领着塔矢亮一边向地铁站走，一边说。

“怎么又麻烦市河小姐他们……”市河晴美以前虽然也会记得他生日，也会打电话来问候，但在他23岁、进藤光干涉之前，从没给他举办过生日派对。

“怎么能叫麻烦呢？你都不知道市河小姐一直把你当亲弟弟，每年多想跟你一起庆祝生日！但是你每次都不把自己生日放在心上，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还有北岛先生他们也一样，其实大家从小看着你长大，都把你当自己亲人看待呢！你这人太见外了，有时候要学会依赖亲朋好友才行！”

“是这样吗……”塔矢亮略微狐疑地看着进藤光。

“是啊！”进藤光言之凿凿地说。

“你又知道？”还用一副大哥哥的语气说话，明明平时看起来更小孩子气的是进藤光本人才对！

“那当然，”进藤光眯着眼笑，“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哼！”塔矢亮别扭地别过头。

虽然进藤光这样说，塔矢亮还是抱着一副“又增加别人的负担了”的抱歉心理，深深吸一口气，在会所前推开了门。

“小亮（老师），21岁生日快乐！”市河晴美、芦原弘幸、绪方精次、藤崎明，还有以北岛博史为首的一群棋友叔叔们，大家早就等在门边，对着他异口同声，脸上满是真诚喜悦的神色。

塔矢亮感到有些恍惚，这情景似曾相识，好像那一瞬间回到了他记忆中很久以前的23岁生日，还有之后的24、25……生日那天陪在他身边的人，再也不是父母，而是眼前这些视他如己出的好人，还有那个笑吟吟的进藤光……也许进藤光说的是对的，他之前过于独立了，总不习惯跟人有太深入的牵扯，以致于自己孤立了自己。其实他没有那么孤独，他的身边有很多关心他的人。

“谢谢你们……”塔矢亮捧着大家递过来的礼物，感动地道谢。

说完，他微微转头看向笑眯眯的进藤光，有仿若隔世的错觉。

2007年的圣诞节就快来临，进藤光心情很好。他打算在平安夜那天把塔矢亮和藤崎明带去意大利餐厅吃饭，据说位置都定好了。

走在神采飞扬地说着自己的平安夜计划的进藤光身边，塔矢亮握紧了手机。他本来想告诉进藤光，自己刚和父母通完话，他们说会在平安夜那晚飞回日本，所以他要回自己家了。但看着进藤光兴奋的样子，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点头表赞同。

父母说了不用他去接机，也许到时平安夜的晚饭早点吃完，提前离开餐厅，也能赶在父母之前回到家吧——塔矢亮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优柔寡断、能拖则拖的一刻。

可是当天晚上回去后，当进藤光跟在做饭的藤崎明说起平安夜的安排时，藤崎明的动作僵住了。她缓缓转过身，眼神带点幽怨。

“怎么了，明明？”进藤光似乎没察觉到女友的情绪变化，兴冲冲地问。

藤崎明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的塔矢亮，低下眼，回过身继续做饭，“没什么。”

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塔矢亮隐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不满。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晚饭时，进藤光依旧鼓噪地说东说西，而藤崎明也是那样安静。塔矢亮不时偷瞥坐他正对面的藤崎明，发现她不若以往那样，含笑凝神倾听进藤光的话，而是一脸心不在焉。真亏得进藤光还能若无其事地说笑，倒是塔矢亮整个人坐立不安起来，快速吃完饭，就连忙借口要练棋，回房呆去了。

关上房门，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思考一下现状，不该总是跟着进藤光一头热，这样太不像他了。在这里住下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依恋进藤光，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是早早离去吧！

在这里住了太久，久到进藤光与藤崎明的生活细节他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这才发现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他在过着规律的生活。很多人不甘于平凡，却又每天都在重复差不多的事情，而且还很少会意识到这些日常的意义——

譬如进藤光刚刚敲了他的门，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出门下指导棋了。他这份私人指导棋工作已经持续了两年多，除非要去外地比赛，否则几乎每周一和周四晚都去，风雨无阻。据说他从零开始教那位资本家的儿子，不过区区几年，那位少爷现在已经是院生，也不知道是那位少爷有围棋天赋还是进藤光教得好。

晚上不工作的时候，进藤光总会在自己卧室里练棋或上网，基本是先练棋一个小时，再上网一两个小时。进藤光最爱去的网站是对弈世界，有时可能一整晚都是呆在那里。虽然塔矢亮从没真正进入过主卧，当然也没真正看过进藤光上网的情形，但他经常会在对弈世界里面遇到进藤光，跟他用键盘聊个半天，有时还直接在这个网站上下一盘。真好玩，相识近十年，现在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两人在网络上却像是重新认识对方一样，每次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下不完的棋。也许隔了一层屏幕，看不到对方的脸，反而更容易打开心扉？

此时，他听到藤崎明忙完家务后打开客厅电视机的声音。

藤崎明的日常也很单一。她喜欢看九点档的肥皂剧，尤其是月九的忠实粉丝，就算周一当晚要加班，也会叫进藤在出门下指导棋之前，帮她设好录像机，以便把电视剧录下来。有时如果在饭桌上藤崎明会说话，基本不是说她公司里的趣闻（虽然不怎么有趣），就是在说电视剧内容。但是除非进藤光感兴趣的明星有参演，否则他每次都流露出兴趣缺缺的表情。塔矢亮同样没兴趣听，毕竟藤崎明喜欢看的是浪漫爱情剧，并没有多少男性有同样的喜好。不过为了不失礼，每次他都假装在认真聆听。

他的母亲塔矢明子也爱看电视剧，也爱在吃饭的时候讲看过的剧情。明子更偏好侦探剧，也很懂得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所以塔矢亮听得进母亲讲的电视剧内容，还会配合她讨论凶手是谁。甚至有时一声不吭的父亲会突然插几句，直接说出他认为的凶手的名字——也不知道父亲靠的是推理还是直觉，每次都能猜中凶手。即使家中有两个围棋痴和一个围棋白痴，吃饭时间总是其乐融融。

当然，可能因为那个是他母亲，所以他更用心去对待，而藤崎明不过是好友的女友，又不是他女友。除了同样喜欢上进藤光这个人外，他与她其余的爱好、兴趣完全不一样。虽然她有一定的围棋基础，对他一直很亲切，但这些并不能让他感到有趣。

塔矢亮一边慢慢收拾行李，一边胡思乱想着。他还没打定主意什么时候说离去，但离别的确在即。他一直想逃离进藤家有些尴尬的气氛，但一旦真的要走，还是会依依不舍。

听，是进藤光开门的声音。他每次回来的时间都很固定，不过塔矢亮还是忍不住抬手看了一下表——九点半过几分钟，一如既往。接下来大概进藤光又会进房来跟他道个晚安，闲聊两句，然后就回房去洗澡了吧。

塔矢亮听到进藤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没打算隐藏自己放在地上差不多收拾好的行李袋，就等着进藤光打开房门来发问。

可是，他却听到另一个脚步急促跑来：“光！”

是藤崎明！

“怎么了？”进藤光的声音带点惊讶。

塔矢亮也觉得奇怪。他再看看时间，的确还没到十点，照理说，今晚这集月九剧还没结束才对啊！

藤崎明似乎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塔矢亮没听清，然后那两人就径直回房。

他发誓自己绝没想过要偷听那对情侣的对话。他拉上行李袋的拉链之后，只是想去洗澡睡觉。在去浴室的途中，经过主卧，他听到了对话声，脚步不由得放轻慢下来。

进藤光租的屋子隔音一直很差，再加上房里的人好像有些激动，所以他不费劲就听到对话内容：

“……都一个月了，难道你要让他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吗？”

“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圣诞节是重要的节日，应该跟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是啊，你对我很重要，他对我也很重要，所以我把你们俩都叫上，有什么不对吗？”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只是你的普通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能把我跟他相提并论！”

“你才是不可理喻！我跟你说了我有照顾他的义务，你之前不是都能理解吗？！”

“我不能理解，我一直不能理解！我之前只是在忍耐而已！可是现在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你才是变了！你……”

其实塔矢亮在最后两句话之前就已经逃回了房间，但是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还是传入他耳内。

他慌忙抄起纸和笔，压住颤抖的手，留下潦草的几句话，为不告而别致歉。不过他还没写完，他的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是进藤光！

进藤光原本脸上带着腻烦的神情，在看到塔矢亮放在地上的行李袋那瞬间，马上转变成了关心。

他三两步上前，劈头就问：“塔矢，你在干嘛？”

塔矢亮条件反射地抓起那张纸，揉成一团藏在身后，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进藤光焦急地问。

“我该回家了。”看到进藤光焦虑的样子，塔矢亮自己反而镇定下来，他声音低低地回答。

“你是不是听到了刚才……”进藤光回头看了看房门外。

塔矢亮摇摇头，“其实我父母早前打过电话回来，说过两天就要回国，我想早点回家准备一下，好给他们接风。”

“那……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走吧！”

塔矢亮又摇摇头，视线飘到门外，进藤光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塔矢亮说，“你和藤崎小姐这一个月来的照顾，我感激不尽。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就此告别了！”

进藤光露出惆怅的眼神，愣了好一会儿，才嚅嚅说，“那我送你吧，都这么晚了……”

“不用了，你去哄回藤崎小姐吧！”看进藤光还要说什么，塔矢亮先发制人，“藤崎小姐是个好女孩，是这辈子会与你长相厮守、值得你去珍惜的人。如果因为我而让你们俩闹误会，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你们两个？”

语毕，塔矢亮拾起行李袋，扯出一个笑容，“那我走了，大后天棋院见！”

“嗯……”进藤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离去。

下了电梯，走出进藤家的大楼，塔矢亮脸上挂着的营业用笑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都不禁要为自己那番圣人般的说辞而鼓掌。他何尝不希望进藤光留住他，可是他又怎么忍心让进藤光像他一样深受情伤，还要是因为他的错？他早就决定了，他在此世的责任之一就是要让进藤光健康快乐地生活到永远。

而他只要当进藤光的好友，那已经是他最大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