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给我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他背着你是什么样子，在别人床上又是什么样子？”电话那头的声音用了变声器，传过来就是个奶声奶气的电子音，让陈钦无从分辨。

“你为什么会有聊天截图？你是个熟人吧？不然为什么遮遮掩掩的。”陈钦烦躁地来回踱步，妄图诈出这个“告密者”的身份：“你认识他也认识我，并且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人寥寥可数，用排除法我很快就能锁定你。别绕弯子了，说吧，有什么目的？”

话筒里传来一声喘息，然后那人猛地挂掉了电话。

陈钦的心随之一沉。应该是猜对了，所以对方才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他抓着胳膊在屋子里来回转，脑子乱成一团麻。那个短信上的地址像是一粒吹进眼睑的一粒沙子，膈应得陈钦浑身发痛。有人希望他去当场捉奸，铺好了路在等着他，他却不想遂了那人的愿。

那个叫做“花间派”的群里，除了欧阳旭，还有7个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虽然视觉冲击很大，但那张**照也并不能算是直接出轨的证据，因为毕竟欧阳旭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才会被事后。根据信息发送的时间，那张露骨的照片应该就是被欧阳旭删掉的微信聊天记录。所有事情都对的上号了。

陈钦分析了一会，仍旧是肺腑中毛焦火辣，烦躁得气喘胸闷。他想了又想，最后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赵渊渊，我是陈钦。不，我不是要加入你，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查一个电话号码。”陈钦低声报出一串数字，顿了一顿：“还有，我想正式委托你调查欧阳旭。”

欧阳旭整晚都没回来，陈钦也整晚都没睡。他开着电视看了整宿的云城电视台某档自制家庭调解节目。深夜时分都是重播，一期接一期毫不停歇，连广告都没有。生活是个错综复杂的长篇连载小说，节目就截取其中最离奇狗血的部分给大家看。

电视里的委托人是个中年发福的农村女人，操着一口艰涩难懂的方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起自己的心酸往事，控诉自己的老公薄情寡义。女人不到19岁就和男人办了婚礼，但是因为不到法定年龄，就没有领结婚证。婚后两人育有二女一子，为了挣钱养家，男人外出到云城打工，每个月按时寄钱回家。就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男人跟一个兄弟跑运输挣了点小钱，就想在云城买个小房子安个家。

女人听说要买房子，就在暑假带着三个小孩来云城玩儿，顺便一起看房。女人要求丈夫在房本上写上儿子的名字，男人称儿子没有云城户口，不能加名字。但其实男人这么多年也没在云城落户，只能以家庭名义买房，也就是说，要结婚证。然而男人和女人是没领结婚证的。

女人要和男人去补领结婚证，男人支支吾吾各种搪塞，女人发觉不对劲儿，几番逼问才知道，原来男人在来云城的第三年，就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了。

另外一个女人在知道了老家的老婆存在之后，短暂悲痛了一下，就开始了穷追猛打。要求男人卖掉老家的房子和田地，和这个女人断绝一切往来。男人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陈钦被这复杂的关系绕得头晕。电视屏幕里嘉宾和主持人们来回讨论着事实婚姻、重婚罪和非婚生子的权利与义务等大命题，尤其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美女嘉宾，一边说一遍替人落泪，看得陈钦莫名其妙。

他不懂有什么好哭的。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故事的后续更加乌烟瘴气。男人在云城的老婆和好几个小老板不清不楚，男人所谓挣的那点钱是他威胁老婆的情人要来的。而养在老家的宝贝儿子最后证实并非男人亲生。生活倒是公平得很，你骗骗我，我再骗骗你。

生活变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孰真孰假，只是疲于应付。

天快亮的时候陈钦稍微有了点睡意，刚刚闭上眼却听见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陈钦一下子弹坐起来，伸腿去套拖鞋，却发现有一只被踢到了沙发底下。他低头找鞋的功夫，就有重重的脚步声从他背后路过，他知道那是欧阳旭在用脚步声表达愤怒。陈钦套上拖鞋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只见欧阳旭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从衣柜里翻出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往里面塞东西。

要不是收到了那封莫名其妙的邮件，陈钦想自己此刻应该满心歉疚，抓住欧阳旭道歉投降。可是他现在有些麻木，通宵看了好多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他不想哭哭啼啼地拦他，也不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陈钦靠在墙壁上看着欧阳旭收拾东西。收拾房间这种事情平时都是陈钦在做，因此欧阳旭的打包工作进展不是很顺利，好多东西不知道具体摆在那儿。他带着情绪胡乱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和随身物品，硬邦邦地朝陈钦丢下一句：“我去李威龙那儿住两天。”

陈钦目送欧阳旭出门之后，就开始洗漱准备去学校了。因为通宵熬着没睡的缘故，他嘴巴里发苦，喝了两大杯蜂蜜水也无济于事。头昏脑涨没什么力气，陈钦随着人流去挤公交车。早高峰的公交车像是沙丁鱼罐头，他放弃求生欲被挤来碾去，三站路像是坐了半个世纪。

到实验室的时候刘栋其和吴欢已经在了，两个人凑在一张台子上吃早饭，陈钦瞄了一眼，有豆腐脑、豆浆、生煎、绿豆粥和牛肉面，都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吴欢看见陈钦推门进来，招呼他一起吃：“师兄！早饭吃了没？”

陈钦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拿自己的保温杯接了一杯水喝。他看吴欢的一双眼睛****，问她：“你眼睛怎么了？哭啦？”

吴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昨晚看剧来着，特别惨，我就没忍住，稍微哭了一下。”

陈钦没心思嘲笑她，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说：“等会儿我去送样，你也跟我一去吧，混个脸熟，以后用得上。吃好了就去把样品收一收，每样200毫克就够了。”

刘栋其塞了一只生煎在嘴巴里，含混不清地说：“我去吧我去吧……”

陈钦瞪了他一眼，说：“你是她爸还是她妈啊？什么事儿都替她干，这是为她好吗？你怎么不去变个性帮她把学位拿了？想干活还不容易，老袁后天就回来了，他上次提了一嘴的那个新课题，你去把文献综述做了，至少两百篇。”

刘栋其就一句话，挨了陈钦一通怼还接了个苦差事，苦着脸：“陈师兄，我错了还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