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雨已经落下来了。
他们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小区里面,地段好、周边配套设施也很齐全,只是停车位十分有限,每天抢位置跟打仗一样,一旦停到车位,如非必要坚决不开出去。如果只是上班,欧阳旭一般是不开车的。这里离公司只有一小段地铁的路程,开车反而来得慢。后来欧阳旭辗转从一户业主手里加价租了个固定车位,他用车才开始频繁起来。
陈钦故意绕到停车位去看了一眼,欧阳旭的车子果真不在。
因为下雨的缘故,小区门口摆摊卖包子煎饼炒饭的摊贩都没出摊儿,只有一家小超市亮着灯做生意。陈钦心里烦乱,钻进小超市买了一包烟一只打火机,在楼道口点燃了夹在手指间烧着玩儿。陈钦是不抽烟的,因为父亲陈国庆是个大烟枪,所以陈钦十分反感抽烟这种行为,因为这让他想起小时候,陈国庆在酒后一边抽烟一边破口大骂的场景。
指尖一点黯红慢慢成灰,一支烟燃到尽头,陈钦心想,怕什么呢?大不了一拍两散。他拍拍衣服上的烟灰,抬腿上了楼。
有灯光从窗户和门缝里漏出来,陈钦听到了抽油烟机轰轰作响的声音。这老房子的格局是厨房挨着客厅,窗户直接通到楼道里面的,排烟效果很差,一旦哪家人家做饭,楼道里都是油烟味儿。他从口袋里掏钥匙,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然后开锁进门。
欧阳旭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说:“回来了?”
陈钦低头嗯了一声,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脱鞋。鞋子脱下来,再把袜子也摘了。受伤的大拇指指甲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有些是干涸的血渍,有些是紫药水的加成。他动了动脚趾,疼是不疼了,可还是不能沾水。
欧阳旭端着一碗红烧肉出来,他把盘子搁在餐桌上,看陈钦衣服湿了,咦了一声:“下雨了?你快去把衣服换了,顺便把那一块擦擦,地板上都是水。”
除了在吃上面十分讲究不得已要下厨房,欧阳旭平时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但他偏偏还有洁癖,规矩一大堆,但凡看哪里不顺眼就支使陈钦去做。但偏偏今天陈钦就不乐意被使唤,他换上拖鞋,直接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去,似模似样地叫唤:“腿疼脚疼,师兄你给我拿两件干净衣服吧。”
欧阳旭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看被陈钦衣服沾湿的沙发,去卧室里面翻了一件T恤一条短裤出来。陈钦接过衣服的时候故意用湿漉漉的袖子在欧阳旭背后蹭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了欧阳浑身立起来的汗毛和鸡皮疙瘩。这样幼稚的游戏让陈钦稍微痛快了一点,他就在客厅换了衣服,然后把脏衣服抱着湿掉的衣物走进卫生间。
陈钦一边把衣服塞进洗衣机一边说:“走到一半下雨了,本来还想给你打电话,让你开车来接我的。”
欧阳旭还在炒菜,油烟机声音很大,陈钦的话他靠半听半猜,也是嗓门很大地跟他回话:“你应该自己打车啊。我的车子被李威龙借去了。陈钦,土豆你要吃软一点还是硬一点?要么我加水再焖一会儿。”
“车子借给李威龙了?”陈钦听到的重点和欧阳旭不一样,心里憋着的劲儿一泄。还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吧?
“对啊。今天中午来开走的,说是要和女朋友过两周年。”欧阳旭专心在他的土豆烩牛肉上面,用筷子插了一下看看软了没,吩咐陈钦:“你把桌子收拾一下,隔热垫拿出来!要不要喝点酒?”
李威龙的女朋友小夏,陈钦是见过一面的。半年前一次部门聚会,欧阳旭喝多了,打电话让陈钦来帮忙开车,顺便送了李威龙和他女朋友一程。
当然,陈钦是以欧阳旭室友兼校友的身份出现的。欧阳旭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尤其对于私生活,从不轻易对外人提起自己和陈钦的真正关系,朋友圈空空如也,连一句废话也没发过。他们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陈钦和欧阳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知情者。欧阳旭比陈钦大三岁,各方面条件并不算差,也挺招女孩子喜欢,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也是一直没断过,陈钦不知道欧阳是如何应对的,反正他至今没交女朋友,父母也没有逼婚的架势。
对陈钦而言,击退追求者的方法十分简单。首先开门见山亮出家底,老家是十八线小县城,家里穷亲戚一大堆,就出了自己这一个寒门贵子,所有人都等着他帮扶一把。父母关系也不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闹离婚,要是将来真离了,是要把老妈接过来同住的,虽然目前没钱买房,就算是租房子也是要一起住的。
陈钦说完这些,一般小姑娘都会打退堂鼓了,好事爱牵线搭桥的中间人也不敢给陈钦介绍。要是还有不怕死、垂涎陈钦的美色硬是要跳火坑的,陈钦还有最后一招。他是老陈家一根独苗,将来是要传宗接代的,不管生几个,必定要生到男孩儿为止。
陈钦交际圈子窄,身边的基本上都是同学校友,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人能受得了他这个论调。所以提起陈钦,都说,那小伙子长得不错,做事细致脾气也挺好,就是没看出来骨子里还是个直男癌。
“李威龙的女朋友,还是那个小夏?”陈钦问。
欧阳旭听到这个问题,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吧。长头发瘦不拉几那个,风一吹就倒似的。这个李威龙是个大爷脾气,一天到晚跟谁都呼来喝去的,我要是小夏,老早跟他分手了。”
陈钦赞同地点点头,他还记得那次去接人,刚到就看见李威龙喝得醉醺醺在KTV门口指着小夏的鼻子骂,骂她没眼力见儿,也不会喝酒,胸无二两肉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像女人。小夏就不说话,站在墙角任他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