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渊的旅行社开在云城市西临区的某个烂尾商业城里。这里原本是规划好的大型商圈配套住宅，后来因为政府政策变化，附近批建了个垃圾焚烧厂，加上开发商资金链出现问题跑路，瞬间成为了烂尾工程。原本在此处购房置产的业主们投诉无门，连个业委会都找不到，产证也办不出来，聚众闹了几次之后，仍旧是不了了之。再后来，这里就成了无证小餐饮、**行业和物流行业的聚居地了。

这地方陈钦是第一次来。他对照着赵渊渊提供的地址，一间间找过去。

这里的建筑格局和门牌号排列都古怪得很，不仅楼与楼之间摆放得毫无章法，门牌与门牌之间还不连号。赵渊渊给他的地址是永吉路97弄1088号，1090号和1086号是两栋不同的两层小楼，中间有一条单向车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陈钦在两栋楼间转了好几圈，根本没发现什么1088号。

1090号是一家沙县小吃，下午两点没什么生意，一头干枯黄发的豹纹连衣裙老板娘坐在门口包馄饨，围裙已经脏成了猪肝色。陈钦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听：“请问……”

老板娘漠然地抬起头来看他，然后垂下眼皮，用生涩难懂的普通话问：“你要吃什么？”

陈钦仔细琢磨了一下才听懂老板娘在说什么的，他解释道：“我不吃东西，是想向您打听个地方。您知道1088号在哪儿吗？”

老板娘冲陈钦翻了个不轻不重的白眼，陈钦甚至能看见老板娘翘起来的双眼皮贴。

“……给我拿瓶可乐吧，两瓶。”

老板娘双手在围裙上随便擦了一下，进屋给陈钦从冰柜里拿了两听可乐。陈钦拿手机扫了二维码付好钱，又问：“就是一家叫绿原的旅行社，老板姓赵，您知道吗？”

老板娘一手抓着筷子，另一只手随便一指：“那里。”

老板娘指的地方是两栋楼之间的夹道，再往前走就到大马路上了，陈钦在那儿前前后后打转了好久，什么也没有。

见陈钦站着不动，老板娘不耐烦地伸手往上又一指，说：“那里！”

陈钦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二楼的墙壁上，看见个半幅招牌摇摇欲坠，是那种某酒水品牌统一赠送给经销商的款式，正印着绿原两个大字。陈钦恍然大悟，原来1088号是在楼的侧面。他三两步跑过去，只见楼房的右面外墙搭着一架钢板焊成的楼梯，直接接到二楼由窗户改造成的窄铁门上。这楼梯没什么遮挡，生受着风吹雨淋，不仅看起来锈蚀斑斑，一脚踩上去，嘎吱直响。

陈钦蹭蹭蹭爬上楼，伸手拍那细窄的铁门。靠近了他才发现，这铁门上没有任何花纹和把手，和门框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像是实心的大铁块嵌在墙壁里。

陈钦一面拍一面喊：“有人吗？赵渊渊！”

约摸过了半分钟，陈钦听到一声类似于机括弹开的声音，铁门缓缓往里面打开，赵渊渊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套着一条橙红色花裤衩子，站在门洞里。

他花了点力气才把眼睛撑开，看见来的是陈钦，又打了个哈欠，往里让开一条道儿：“哟，大博士来了，进来吧进来吧。”

陈钦刚踏进屋，背后的铁门就咔哒一声关上了。铁门背后也没有把手，只有三排斜着排列的圆头钢钉，密密麻麻地钉在门上。陈钦还没研究明白这门是怎么开关的，赵渊渊就盯上了他手里的可乐，笑嘻嘻地说：“陈博士，给我喝一罐呗。”

进门就是一间会客厅，布置得简洁清爽。正中间是灰色布艺会客沙发，一张透明的玻璃小圆几，堆着许些旅游宣传画册，另一头立着一个原木色五斗橱，顶上摆着个空鸟笼，紧挨着就是一台小冰箱，房间的正北面有一扇门，此刻紧闭着。

赵渊渊随意地往上发上一躺，双脚翘到茶几上，说：“地方不好找吧？”

陈钦把手里的两罐可乐搁在茶几上，也坐下来：“实在是不好找。你这样的地方，客人都找不到，怎么做生意啊？”

赵渊渊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坐直了，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钦，声音满满都是兴奋：“被你发现了！不愧是博士啊！”

陈钦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渊渊。

赵渊渊凑近陈钦，神秘兮兮地说：“所以我们这儿还做点别的生意，接一些不能招摇过市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