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乐了，这方教授还真有趣，选修课也招助教？吃饱了撑的吧！陈钦还没笑开，方邛的眼神又扫了过来，他连忙收敛情绪，乖巧地把方邛的手机号抄在了教材的扉页上。下课铃响了，陈钦虽然腿脚不是那么灵便，但跑得比谁都快，他得先回实验室一趟，和吴欢对一下刚刚取点的数据，然后去B教楼下等欧阳旭。

欧阳旭比陈钦大两届，同一个实验室同一个导师，他是带陈钦的师兄。刚上研究生时，陈钦用的所有教材和讲义都是欧阳旭的，开题报告是在欧阳的指导下写的，实验装置是和欧阳一起搭起来的，材料合成方向是他和欧阳一起钻研出来的，要不是欧阳，他也没有信心去考博士。欧阳对于陈钦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导师。

陈钦在性向上的觉醒，可以追溯到刚刚发育的青春懵懂时期。他很是为此苦恼了一阵儿，然后豁然发现这样这苦恼是不必要的。这种隐秘的关于生命关于价值的宏大命题，是哲学家的甜蜜忧愁，他尚未有求而不得的情感载体，也暂未有婚恋的烦恼，何必提前自苦。陈钦就这样满不在乎地活着，直到欧阳旭对他表白。

陈钦是犹豫了一年多才同意的。因为他虽然喜欢欧阳，却并未感到任何文学作品里提过的汹涌的爱意。但是欧阳太好了，他们也再合适不过，最后在欧阳旭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陈钦点了头。

陈钦掰着指头算，他们认识三年半，正式在一起一年四个月零七天了。B教是自修教室，背后连着一排快拆迁的两层老楼，是材料学院之前的院办。微微的风从廊下穿过来，稍微带着些凉意。时不时有学生情侣从陈钦身边走过，陈钦忍不住流露出一个过来人的微笑。他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欧阳旭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钦，我在老院办背后的榆树那边，给你带了礼物，你过来吧。”

经历了婚礼被捉奸的事情之后，想到即将见到欧阳旭，陈钦心里还是挺雀跃的。他捏着手机一路飞奔，从B教的侧门出去，和老院办就隔了一条车道的距离。欧阳旭站在底楼门洞中间，陈钦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搭着西装外套，脑袋靠在饭卡自动加值机旁边。

“师兄！”陈钦冲过去，惯性太大没刹住，被欧阳旭一把捞住，给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然后二人又飞快分开，这里虽然偏僻，但偶尔也会有来给饭卡充值的学生经过。

欧阳旭一眼就看见了陈钦手里的旧手机，故意问他：“手机丢了？”

陈钦不打算告诉欧阳旭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哪知道他眼尖，一眼就发现了这个敏感问题。陈钦含糊地说：“不小心丢了。昨天去补了个卡，拿你旧手机顶一阵儿呗。”

欧阳叹了口气：“怎么还是那么毛毛躁躁呢！前几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人说捡到了你的手机，要还给你。”

陈钦心里警铃大作。谁给欧阳旭打电话了？杨木麟还是罗美伊？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欧阳旭，等待他把话说完。

欧阳旭接着说：“那个人好像叫什么赵……渊渊，说是你小学同学。”

陈钦舒了一口气，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在杨木麟婚礼上遇到的。”

“嗯。”欧阳旭原本没什么表情，忽然凑近了和陈钦咬耳朵：“你电话里给我存的名字是什么啊？为什么你同学捡到手机，直接就给我打电话？”

欧阳旭的声音轻佻暧昧，陈钦听得老脸发热，不大习惯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挑逗：“就师兄啊。”

“是吗？”欧阳旭不大相信，轻轻揪着陈钦的耳朵拷问：“快说。”

“真的就是师兄。不信拿回手机来看。”陈钦赌咒发誓，却忽然身体僵直了起来。他目光越过欧阳旭的肩膀，看见一条细长的人影逐渐靠近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有人来了的警告，那人就脚步飞快地走到了眼前。

方邛！怎么又是他？！

欧阳旭发现陈钦的表情忽然凝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方邛的目光落在欧阳旭揪着陈钦耳朵的手上。陈钦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干巴巴笑着打招呼：“方教授。”

欧阳旭挑起眉看了陈钦一眼，转过身对着方邛也喊了一声：“方教授。”

方邛冲他们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却并不走开，反而是在欧阳旭身边站定了。陈钦不知道方邛葫芦里卖什么药，有些警觉地和欧阳旭挨近了点儿。

方邛推着眼镜框，用指节敲了敲饭卡加值机，言简意赅地说：“我来充值。”

陈钦连忙拉了一把欧阳旭，给方邛让出位置，飞快地说：“方教授你充吧。那我们先走了。”

陈钦抬腿就想跑，欧阳旭的电话铃声却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对陈钦做了个手势，走到一边接电话去。陈钦只好收回腿，拉着欧阳旭的行李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方邛从两根指头从裤兜里拣出饭卡，插进加值机，仿佛手里拿的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利器。那行云流水的架势，在陈钦眼里简直是云大逼王的境界。按键音一下下响着，人工智能居然把密码都报出来了。

“请输入密码。”

“94-05-08。”

像是有阵妖风吹进陈钦的心口，他打了一个冷颤，忍不住抬头看了方邛一眼，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这只是一串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

这串数字是陈钦的生日。

方邛迎着陈钦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那个人是谁？”

“我师兄……”

“不管是谁，你要小心他。”方邛打断陈钦的回答，把退出来的饭卡塞回裤兜，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潇潇洒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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