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对不上。一剑穿心,怎么也不可能是碎瓷造成的。
可为什么凶手要把碎瓷藏起来呢?
“少爷,我看见了!白瓷水纹,正是你说的那个花瓶!”米文丘兴奋道,“不过,我不知道这重不重要,瓶里,还有一支毛笔。”
听到“毛笔”二字,其余三人皆是一震。他们几个司命官,可对毛笔太熟悉了。
这笔,会不会是哪位神官的?
进一步说,杀人之人,会不会就是哪位神官?
若果真如此,尸体怨气之深,便解释得通了。司命神官本应是保佑人一生平安顺遂、为人化灾去难的神明,如今却亲手了结了一个凡人的性命,实在是逆天而行、天理难容!
楚兰笑盯着水缸,猝然意识到什么,伸手下探到散发着腥臭的血水里,摸了一圈,果然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轻轻一捞,定睛察看,果然是支毛笔。
凶器果然不是花瓶,而是花瓶中的毛笔!
“庄兄,司命官的佩笔,可以化形为剑吗?”
“自然可以。法力高强、修为深厚的仙长常常是文武双修,司命笔也常化作佩剑使用。”
原来穿心者,既是剑,也是笔。
这支笔沾满了血污,根本辨别不出有什么特征。楚兰笑四下一看没有可以用来清洁的东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用衣摆擦拭起笔杆。擦着擦着,突然眼前一亮:这笔杆上,竟有许多繁复华丽的雕刻纹路,笔尾处尤为精致,竟隐隐能认出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认出凤凰的一瞬间,楚兰笑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这不是随便什么神官的笔。这是……起凤。
楚兰笑认得起凤,因为这支笔根本就是他创造出来、描写出来的。
起凤笔,与秦师齐的佩笔“腾蛟”,本是白帝秦家的一对御笔。在小说中,秦师齐与陈梦樵情胜知己、亲如兄弟,这支起凤笔,就是秦师齐亲手赠与陈梦樵的。因此,陈梦樵尽管自己有佩笔“傲烟”,身边也时时都带着挚友所赠的“起凤”。每每二人一起司命挥毫,落笔处腾蛟起凤、龙飞凤舞,也被民间引为一段风雅佳话。
陈梦樵如此珍爱起凤,决不会把它弄丢或送给旁人的。
因此,起凤只能有一个主人,那便是陈梦樵。
人……难道真的是陈梦樵杀的?
难道真如别人所说,陈梦樵是个十恶不赦、屠害苍生的恶人?
楚兰笑不禁怔住了。先前尽管好多次听人说什么“陈梦樵被贬啦”、“陈梦樵仙脉断啦”、“陈梦樵造孽啦”这种话,但楚兰笑都没什么实感,只当知道了个新设定。毕竟,他脑海中的陈梦樵,一直都是他所创造出的那个风流倜傥却也重情重义、笃行正道的神明,现在突然被一下子推到一具血淋淋的尸首面前,他的每一丝理智还都叫嚣着:“这就是被陈梦樵杀死的!”楚兰笑一下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就好像,他倾注在这个角色身上的那么多感情,一下子成了笑话。
这种恶心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和他被曾经将他吹捧到天上的读者,冠上许多莫须有的骂名时,一模一样。
楚兰笑长吐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也找到了。是陈梦樵的起凤笔。”
陈夜白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米文丘道:“怎、怎么会是陈仙尊?”
庄羽寒顿了半晌,道:“……是么。”声音听不出喜怒。
“咔”、“咔”。
楚兰笑的身后,蓦然响起一个极不自然的声音。楚兰笑立马惊觉回头,一眼看到从水缸中,突兀地伸出一条惨白的手臂,竟是反着常人关节的角度伸展的,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
楚兰笑顿知不妙。定是“陈梦樵”三字激起了死者的怨气,听到杀身之人的姓名,激化了尸变过程!
“不好不好不好!!这位死掉的兄弟要起来了!!”楚兰笑大喊。
“不能慌。想办法。”庄羽寒低喝道。
“没慌没慌没慌!!”楚兰笑嘴里哇啦大喊,只有不断说话的时候,他才能忘掉一丝恐惧。
然而,这尸体看来是铁了心要尸变,根本没被楚兰笑的大喊大叫吓住。一条手臂伸出后,紧接着一条干瘦如柴的长腿也伸了出来,大片大片的鲜血随着它的动作泼洒到缸外,逼仄的房间中瞬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这下,楚兰笑也不知道自己会先哭还是先吐了。
尸体好像有点不适应自己僵硬的手脚,伸出一条腿后,整具躯体像壁虎一般扒在缸上,向外一滚,终于从缸里出来了。它抬起那张满是血痕、可怖至极的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楚兰笑,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皇、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