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淳风无奈的吁了一口气,回了句“得嘞”后索性就地躺下,好趁之前再养精蓄锐一把。
哪知刚一侧躺,却觉肋骨被什么硬物硌得生疼,忙又起身搁沙子里一掏却掏出一支黄绯排箫出来,抹去上头沙尘,仍可见蛇纹木质底上油亮的清漆。
再回头仔细看看那骷髅兵身上银甲的雕刻纹路,此前心中一早就有疑问也算有了解答。
他忽而起身走到韦却殊跟前道:“你若是在找寻这兵团中的主将,我倒是有个法子,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
韦却殊望着他举到他跟前的东西道:“怎么说?”
“从这骷髅兵的盔甲,以及这排箫的制式来看,这些人生前应属前朝骁营禁卫的精锐之师,虽然不知为何在这处化了鬼,但他们既然是成了妥生魂,那也不能说全无意识,此萧正是他们发号施令,传递暗语所用。”
“这么说你是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了?”
牧淳风挥挥手道:“我不通乐理,只是知道药方子,至于这药材还得你来抓。”
韦却殊接过牧淳风手上排箫,又细细吹净了里头的沙尘,而后凑在嘴边吹了一节小调,萧声音色清亮悦耳,不闻半分顿涩。
牧淳风蔚然一笑,没想到这位被天下求道者所诛杀的鬼君还是个全才。
“我当初偶然机缘得知,他们有些行动指令的规则有的是按照拂虞歌赋中的句曲变调来成文规定的。”
“譬如。”韦却殊问道。
“朝中禁卫的暗号自然不会简单,我记得他们在做暗桩子时,“众卫掩护主帅撤离“这一指令的的音律就是“红蕊落清瑜”这句唱词反奏曲调。
五音反而奏之,确是符合禁卫的矫揉作风,只是不知这旧时军中机密,他是怎么得知的,韦却殊心有疑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铺好曲调的反序,冷黄排箫发出了几声陌生的音律。
果不其然,萧声一出,外头的骷髅兵团即刻有了反应。
只见他们停下奋力冲击气盾的身躯,整好队序,将兵刃往后肩一藏,似乎是在蓄力迎击。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都觉出不对味来。
再一回首却见八方剑戟不退反攻,黑云压城一般砸向外围气盾,护罩内里霎时一阵气流冲撞,隐隐可见气盾划过一丝裂缝。
韦却殊僵着脸道:“你还能歇一个时辰的气。”
牧淳风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我记岔了,但横竖还是证明我这法子是管用的,要不你再换清风纳两袖这句试试看?”
韦却殊没有多说,拿起排箫又吹了一段,却见躁动的骷髅兵们也渐次安静下来,这回总该是撤离的暗号了。
两人在此间一番对付下来,也渐渐摸清了这里头的力量排布机制。此处灵能合而不散,皆缘由一体牵系。
能使得这股力量分绺化之的中心必定是这只军队的主将。既已经辨明此中大势,故而只需引主将自动现身,便有手揽大局的机会。
望着整个兵团略显茫然的整兵配布,韦却殊才又捞起那柄才见了杀危的豁口锈剑,细细端详了片刻道:“此处只有漫天黄沙,能抵得这剑韧劲的只有这些枯骨。”
“正是要最好的那股骨架。”牧淳风如是答。
他又接着道: “前朝宫中主事暗杀的骁营禁卫统共七十六人,分队为“疏”“密”两支,其中一只的主将本是虎贲出身,后因抵御宫中暗使被卸了一臂,为护住武骨,硬是寻到边域往肩骨上溶了一身泗山石磨成的肉甲,这种石头黏细砥砺,正好能开这把剑刃也未可知,当然前提是咱们现在碰到这位正事那位肉身刻石的大将。”
没想到他早已将事情考虑到直接将锈剑开刃那一步了,韦却殊像是听得出神,半晌才又问:“我只听说你前世是个言官。”
牧淳风答:“六科区区一名给事中而已,知道这些,实属分内之事。”
韦却殊忽而心中又另起疑窦:"那当初,你是谏了什么才下了死狱。"
“弘光皇帝临行前一月忽又想再兴人殉旧制,不得不谏。”
韦却殊只觉心中一震,忽然面上微微含笑道:“这么说来,我当日还差点不必被封在那地宫中了?”
“事实上,上千人殉我并未救下一个,况且当时我也知那谏折定是杳如黄鹤,泥牛入海,不过在其位谋其事,不敢怠慢了本分。”
没想到两人在前世里还有这么一段缘分,韦却殊心中忽又有几分释然道:“以你洞悉之力,那想必你也早就猜出我前世身份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