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那镜中的女人开始慢慢转过身来,牧淳风吞了口唾沫,脑中已经设想完那张脸的可怖情形。
就在那女人即将转身的一瞬间,那妆奁上的灯笼忽然熄灭,一声凄厉叫声忽然划破长夜。
牧淳风一时只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正要撒腿往门外撤,却见梁上那灯笼一时也应声熄了,顷刻间又是投门无路的情势。
借着楼内投入余光,正冲忙间要摸上门闩时,猛觉颈上一阵细风扫过,仰头正见横梁上倒悬下一颗人头,一条细长发尾正落到自己肩上。
所谓前有狼后有虎大概就是眼前境地了,牧淳风只觉额上青筋一突,忙又往房中退了去。
好在此时那女人的尖叫声终于落了下去,他心有忐忑的望着那倒挂的黑影,握着刀柄的虎口已攒满离弦之力。
牧淳风忽而戏谑道:“这都换了几朝天了,要唬人也不时兴这一套了。”
说着黑影也随着牧淳风突刺上前的动作而落下地来,电光火石间,那黑影竟不闪不躲,直直用肩胛受住了他的张皇一刺。
这刚一上手,牧淳风就觉得不对味起来,虽这刀刃确是刺入了实体,但却并不像是刺入了血肉之躯的破刃手感,仿佛只是将其投入了一尊堪堪嵌合的器皿之中。
牧淳风脑中闪过不妙二字,正想将匕首蛮力抽出却被那黑影一手揽住腰身动弹不得。又见那影子抬起另一只手合掌捻出几团黄绿飞焰放入空中。
借着复得的光火,他不由就着拔刀的姿势僵在原地,眼前与自己咫尺相隔的正是韦却殊毫无表情的脸。
这又是唱哪出?总不能是这位鬼君大人一时玩心大起想借他重温一回凡土诡话吧。牧淳风稍有疑惑的望着这位还没撒手的起尸鬼。
“别使蛮劲,你这匕首可还惦念着我这旧主的。”韦却殊低声道。
牧淳风即刻松开手中力道,右手上插入肩骨足有半截的刀刃上没有一丝鲜血溢出,这刀刃上的灵光完全被他的吃住了,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牧淳风回头看了看那没了动静的铜镜。又缓下手劲,一边缓缓抽出肩上刀刃,一旁有些窘迫道:“我还真没料到你会搁这上头呆着,是我莽撞了。”
韦却殊解释道:“现在整个垚楼都打了太岁封,此时往外撤可不见得好过在这伴着那女鬼。”
牧淳风偏头看了看那隐隐有流电闪过的大门,倒是这么个原委,见他没打算进一步解释非得蹲在梁上的缘由,就也不再追问。
正要将那缓缓抽出的短匕收回鞘中时,却忽然被韦却殊抓住了手腕。
他盯着手腕上的那颗红痣问道:“这是什么?”
牧淳风望着自己光裸的小臂也是一阵语塞,这问题,他也想问。
“男子身上怎会有此物?”韦却殊追问。
“我也纳闷,可惜那日行事匆忙,也没来得及细看其他斋人手上有没有这东西。”
韦却殊不禁皱起眉来,忽而又将面庞凑近了些,那映在他脸上的飞火仿佛像是第一次点亮了古墓里的瑰丽壁画,被鼻锋挡在暗处的小半张脸恍若还有无尽光华。
“需要我帮忙替你拿了它吗?”韦却殊凑在他耳旁低声问。
牧淳风这回是真发懵,歪着脑袋一时不知该如何理解这句话,一种强烈的割据感在他脑中涌起,不知现在自己究竟是该用凡土时游刃宦海的逢源之辞应对,亦或是以化乾后放浪形骸的态度来一笑置之。
在如此语境下,这话里的意思应该只有一种,可此时他的眼中并无半分邪佞戏耍之色。
牧淳风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臂,稍稍皱眉笑道:“我往后走跳,带着这东西不免是要惹人疑心,拿了也好,就是不知你要怎么帮我?”
只见韦却殊躬身从他靴侧拿起短匕的刀鞘,从那布满晶石的鞘身上扣下一片翠玉,轻轻在指尖拧成粉屑后施法灌入他的腕脉上,不时久见原本盖着红痣的皙白皮肤上爬了一只碧绿的玄武状的图纹。
牧淳风登时觉得一阵面红心躁,现在看来根本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不无尴尬的往后退了几步,面上还是强做镇定调笑道:“你手法若再歪了点,别人也该更好奇我往这手上纹个王八的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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