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欢懵了。他出于求生本能向后退了几步。
第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过后,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每道惊雷都携着不似来自凡间的霸道和灵气,劈得极准且凌厉,整个桥面上都被这道道电光映得冷白冷白。
师欢呆呆地想,这是天雷——他邢哥一张符召了天雷。
这比他想的定身符之类厉害多了,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是真没想到他邢哥居然能把天雷给请下来。
他跟邢苟面对面站着,手里还握着那把柚子叶,两人之间是道道天雷和被劈得跪在地上起不来的怨灵。
师欢的脑子有点死机。
他不知道是该看他邢哥还是看怨灵。
怨灵给劈得痛苦万分,张大了嘴嚎叫,惨叫混在雷声里就好比没入大海的水花那样微不足道。电光当中,怨灵的身影开始变得扭曲模糊——纵使怨气再强也不过是个普通灵体,哪里遭得住天雷劈打。
再有几道下去,定然就给劈得烟消云散了,一丁点痕迹也别想留下。
邢苟的脸被电光照得没有一点血色,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恐慌还是震惊。
他还光着一只脚,赤裸的脚心踩在桥面上,只觉得桥面冷得让人发抖。
第七道惊雷过后,周围再次平静下来——桥面上一片焦黑、青烟四起,而怨灵就如同师欢猜想的那般,早给劈得烟消云散了。
他说不太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这怨灵很凶,他刚刚是真的有点怕自己就交待在这,眼下脱险了当然开心。但如果可以,师欢还是想找个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方式,好好送这位老哥入轮回投胎——现在怨灵给劈得灰都没剩下,是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当然也就再也没有机会入轮回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圣母,但还确实是挺惋惜的。
邢苟光着一只脚站在师欢对面,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一张符召了七道天雷下来*得飞起的天师,反而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师欢注意到他邢哥的肩膀又缩了起来,背也稍稍有点弓。
其实他完全不应该这么卑微啊——那可是天雷啊,他邢哥画的可是能召天雷的请雷符啊。请雷符师欢只在一些典籍上读到过,是一种威力极大也极危险的符。
资质不佳或者法力不足的天师,就算是照葫芦画瓢临摹一张请雷符出来,也常常要么根本召不出天雷,要么被法术反噬反遭雷劈。
资深的A级天师都不一定能随随便便就请雷劈鬼,然而邢苟这名B级天师居然说请就请,一请就是七道声势浩大的天雷,而且还道道都劈得快准狠。
简直就跟网络小说里那种修真不足半年就飞升的开挂男主角一样。
这说出去谁信呢。
他感觉自己都给劈得有点上头了,懵了好一会儿才抓抓头发说:“邢哥你原来还会请雷… …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开口时声音都是闷声闷气的。
邢苟没说话。他呆呆地盯着地面上自己劈出来的焦黑痕迹,然后又把兜里揣着的一沓符纸掏了出来——全都是他自己画的符,有些他知道效用,有些不知道。
就在刚刚那七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在煞白的电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有一些画面开始仿佛不受控制一样涌入他的大脑。
就好像一个失忆症患者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或者一个漫无目的在郊区散步的人突然捡到了一块不小的金子。
在这些突然出现的画面中,他看到自己右手夹着符纸、在四溅的电光和火花当中站得笔直。那是一种非常自信的,坦然而无畏的姿态。
他看到自己不止一次熟练至极地祭出请雷符,滚滚天雷自九天而降,劈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他看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却又让人莫名熟悉的自己。
邢苟深呼吸,将尽可能多的空气吸入,直到肺部传来饱胀的压迫感。
——如果你一直以来认定存在的记忆是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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