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他说不得，便只有将这苦果独自吞下。

他见舜华执剑飞身而来，那一斩破开日月混沌，一姿一态皆是他千年间苦心孤诣，华宵宫中东方帝君曾握着少年的手缓缓教过。

剑锋削过鬓边发丝，却再不能迫近分毫。归尘剑仍在鞘中，嗡然长鸣，容授拂袖出掌相迎，舜华倒提剑身凌空勾化，摧折落梅，两股灵气在耳边铮然相碰。

“为何不出剑？”舜华目染血色，吞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嗤笑道：“师尊可是觉得，舜华配不上你这可刃山河的归尘宝剑？”

可笑他越是目眦叫嚣，容授便越是沉默不语。

他挥出的一招一式，皆被容授执掌破开，他脚步凌乱，却见白衣神君如闲庭信步，落掌折花，潇洒自如。

舜华勾唇自嘲，他确实配不上东君容授的归尘宝剑。

他师尊，东君容授，乃是盘古开天之时诞于天地昊气的四方古神之一，亦是如今仙魔两界唯一一位的尚未羽化的古神。其位崇，其术精，无神可及。

他如今强提灵气，已压制不住胸腔里血脉翻涌。舜华暗暗咬破舌根，一时间灵台清明，见那一掌摧花折叶直奔手中长剑而来，脚步微动，却是往那掌上倾去。

寻常仙剑受不住容授这灵气充沛的一掌，贸然相接只会剑折人损。

他却在避之不及的那一刻剑锋急转，胸前没了抵挡，便要生生挨这一掌，同时剑锋已指向容授，角度刁钻，已是两败俱伤的局势。

直到剑势消弭之时，布帛与血肉皆被凌厉的剑气撕裂开来，容授雪白的衣襟上染出点点血梅。

舜华面色苍白，修眉紧蹙：“你……为何收手？”

千钧之刻，容授那一掌倏然收势，停在舜华身前。

容授苦笑不言，却乘着舜华失神的片刻，往他睡穴上拍去。

舜华睁大眼睛，却只能在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后昏睡过去。

他将舜华倾颓下去的身子揽入怀中。口中鲜血终于压抑不住，沿着唇角躺下，在襟口留下朵朵血梅初绽。

暴戾之气侵入心肺，灵脉之内气血紊乱，眼前一阵昏花。

容授脚步不稳，头痛欲裂，只觉得周遭事物皆已抽离，仿若天地倏然冥寂。

一片黑暗中，忽有焦急的声音将他唤醒。

北海龙妃柳眉紧蹙，眼眶湿红，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长明……长明，这是怎么了？”

“无碍。”他浅笑，又作回那个乖巧懂事的北海太子模样：“一时魇着，劳母妃替孩儿忧心了。”

是了，他不再是华宵宫里不出世的东君容授。

此世，他是北海龙族千般宠爱的太子纪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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