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浑身发抖,抵着蒲牢胸膛的手发劲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搂得更紧,他说话时的气息喷上白昭颈窝,在湿透的肌肤上留下一阵战栗。
“他既没招惹过你们,你们又何必这般处处相逼。”
“你不是前不久还把这半妖咬了个对穿?”腓腓勾唇嗤笑,“可别告诉我你是被云玄元君的教导感化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吗?少在这装什么圣人。”
乘着他们说话的空隙,白昭攒了点力气,一下子推开了蒲牢。也不去管腓腓有没有追上来,脚方落地,便头也不回地往半山腰跑去。
且说纪长明已经在不庭山呆了七年,那二十九卷仙树名册转眼也录到了最后几页。
许是归期将近,近来他总是回忆起从前还是不庭山山神的日子,山中岁月长,远离端庄肃整的九霄仙境,倒颇乐得自在清闲。
他将名册放入袖袋中,正想着回了天庭,便去找木君商量把自己调到不庭山任山神一事,便听见上山一路传来飞沙走石的声响。
道旁花叶摇簇,倏然冒出一颗黑漆漆的脑袋,发梢间还缀几片绿叶,可见是走得急了。他动作颇快,一下子就窜到了纪长明面前,搂住他的腰身叠声唤道:“元君!”
白昭脸色煞白,颊边一道伤口伤得颇深,血色染遍了半张脸,脖颈间的红紫淤痕更是醒目。纪长明面色不虞,问道:“和谁打架了?”
白昭绷着一张小脸,垂头嗫嚅道:“是、是摔倒蹭伤的。”
“你当本君是瞎的么?”他蹙眉叹息,伸手往白昭颊边的伤口探去,却被对方偏头避过了。
身后是又一阵窸窣声响,却是蒲牢追了上来,他朝纪长明作一揖,恭敬道:“参见元君。”
感受到白昭往他身后藏去,纪长明询问道:“蒲牢,白昭身上这些伤可是你……”
“不,不是的。”他话未问全,出声打断他的却是一直欲言又止的白昭。白昭将衣角死死攥在手心,蓝瞳却无半分躲闪:“蒲牢他帮了我。”
纪长明沉声道:“这么说你承认打架了?”
被逼问的小蛟支吾不言,倒被蒲牢接过话头:“白昭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是腓腓同獬豸他们故意找茬。”
纪长明俯**,向着伤痕累累的白昭,轻声道:“我知你素来息事宁人,但许多事不是一味退让就可以解决的,若是退到万丈悬崖又该如何?”
小蛟抿唇不语,又见他站起身,对蒲牢笑道:“今日之事,多亏你替白昭解围。”
“这是我欠他的。”蒲牢挑着细眉,仍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言罢,他朝纪长明一拜,转身离去。
纪长明怔了片刻,感叹道:“这孩子,还真是爱憎分明。”
腓腓于不庭山莽野间长大,因喜食毒物,皮毛皆混着轻微毒素。此毒接触肌肤,久不去除则生毒斑,凡人沾之三日毙命。
不庭山中有一方天然温泉,受其旁一株万年寿延松滋养,可解寻常百毒。纪长明领着白昭,沿下山路往温泉方向去。
沿途风景正盛,花叶掩映,藤条碧绿。
转过山腰处一角凉亭,入目便是俊茂竹林,草木横生、雀鸟啁啾。
有一人立于竹林尽头。一身雪白长衫,只袖角绣着鹤纹,仅远远一个背影,已是身长玉立,透出不寻常的俊逸之姿。
纪长明凝神远观,见那人持一柄九节箫,箫声低沉如墨鸦呜咽,道不尽的寂寥萧瑟,自他的指下缓缓流出。
不庭仙山虽地处凡界,半山腰以上却设了仙障,凡人无法入内。有仙缘者轻易可窥其中门道,寻常精怪如白昭之类,亦有误打误撞闯入的。
他见此人风过不拂衣,乃是仙人姿态,却非仙籍中有录入的仙君。待他一曲终了,才出声问道:“不知道友是何方人氏?”
须臾寂然,那人转过身时露出勉强称得上俊朗的面容,乍一看时不过中人之姿,偏生得一双凤目,浅澈清凉,眸色偏淡,叫人挪不开目光。
朝他微一颔首,答道:“自在一散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