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则刚刚才知道,把我养大的爷爷剩下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半年,他原本早打定主意瞒我到死。
混乱过后,我开始带爷爷求医问药,从一家医院换到另一家医院,看过无数专家,做过无数检查,最后在爷爷的坚持和医生建议下,选择某家疗养院作为他的归老处。
把几个月的生命硬生生延长到三年九个月,医生说这是奇迹,但奇迹的最后,依然逃不过生与死。
我跟张元的爱情也是,源于奇迹,止于现实。
那时爷爷还没走,我辞去工作全心照顾,因为**乏术,对张元的关注甚至态度耐心都赶不上从前。
我其实有所察觉,但我一厢情愿以为他会理解,直到某天他到医院找我摊牌,同行的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老外。
“冯途,我们不合适。”
张元还是两年前我偶遇他时那般明净乖巧,只是看我以及这个世界的眼神不再羞怯。
他在我尚未发现的时候悄然变了,对一切有了新的理解和要求,这是必然。
“这是我老板,现在也是我的……男朋友,”张元说这话时尚知道不妥,但还是说下去,“……他是法国人,我会跟他一起回法国读书……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你这么好……”
我的确很好,好到收到好人卡的时候,我依然是笑着的。
心里有个疑问几乎脱口而出,但我忍住了,从男朋友变为前男朋友,再问爱不爱的问题只会让彼此尴尬。
张元从他的出租屋搬走那天,我从医院赶去送他了,他来时只有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一个人,却留下满屋狼藉。
“保重。”张元说,小鹿似的眼睛里晶莹有光,那是对未来的希冀。
“你也是。”我主动抱他,无视旁边洋鬼子的戒备,“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如果不是,我希望他回来。
但彼时彼刻,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被我藏在爷爷的暗槽里却被石磊当宝贝抢回来,如今又弃若敝履撒我一脸的东西,是我在收拾张元的出租屋时,从一本他丢弃的日记本里撕下来的几页纸。
张元在日记里说,他好像爱上了一个像天使一样温柔的男人,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冯途。
恋爱中的喃喃自语,总是如此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尽管我知道,我在张元心目中留下的美好,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多巴胺。
这世上或许有天使,但不会有像我这样焦头烂额捉襟见肘的天使。
我的名字也不好听。冯途,仅仅是因为爷爷姓冯,而我是他在路边草丛里捡回来的无人要的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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