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花和顾疏随着曲府的小丫鬟一路行至一座小院, 走进院门, 姜锦花四下扫过一遍, 这间院子不算大,但也不小了。
院中还有一方石桌, 挨着院墙花草正盛放着, 他们所住的环境很是不错。
再看屋子, 外室有一件大圆桌, 其上还摆有一盘茶具, 比姜锦花在玲珑院子里瞧见的那套还要精贵的多。
姜锦花推着顾疏往里屋走, 里面同样有一张圆桌,不过比外室的要小,还配有几子。
一旁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角落里一盏姜锦花认不出是什么的香炉, 正飘着缕缕轻烟。
顾疏轻笑出声, “阿锦,你没觉着曲家待咱们好的有些过分了?”
“七哥你也这样觉得吗, 我方才一进这屋子, 就有这种感觉了。你说咱俩是何种身份, 在曲家还能住这样的屋子。”
这里屋除了小圆桌, 还有书桌,像是曲大少爷知道顾疏平日好温书,特意派人领他到这里似的。
她走到书桌旁, 从架子里取下一直笔来, 细细一摸, “你说曲大少爷连毛笔都为你备好了,他是巴不得你在曲府住下的这几日,还能好好读书吗?”
顾疏自她手里抽走那支笔,他又放置回原处,小声道:“有些东西莫要随意碰。”
万一磕着碰着弄坏了,他俩可没钱赔给人家。
姜锦花讪讪一笑,收回了又想碰花瓶的手。
那窗旁的花瓶,一看就是大笔银子砸的,她还想摸一摸沾沾财气。
“别看了,再看咱家也买不起。”顾疏被她的小眼神逗得生笑。
姜锦花抱拳咳了一下,“往后我定要买他个十个八个花瓶,都搁在窗边,睡醒起来抬头就能看见。”
“里面一个瓶子只插一枝花?”顾疏戏谑笑道。
姜锦花脸更红了,也是,光买花瓶连花都没有,那算个什么呢。
“等咱们有银子了,你就在院子里种几丛花,又无不可。到那时再买上十个,上百个花瓶,里头插满了花,无人会说你一句话。”
姜锦花呆了,“我要那么多花瓶作甚,摆满院子吗?”
实在是太散银子了,不行不行,太败家不好。
顾疏弯唇一笑,只要她乐意,把银子铺在院子都可。
是的,只要姜锦花想做的,顾疏往往都会纵容。
看姜锦花又端正着眼去看香炉,顾疏的话题转回正题,“之前我们还没说完,曲大少爷把我们安排在这样一个地方,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两个原因。”
“什么原因?”
顾疏说着,便转着轮椅从床边到桌边,“曲大少爷让咱们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阿锦,若是你是一家之主,你若怀疑别人对你兄弟下毒手,你将人带进府查案,会安排他住在哪里?”
姜锦花试图代入自己,她答:“若是我,我就把人直接丢柴房里去,根本不会让他过得好的。”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所以归根结底,原因的其一,曲大少爷其实知道二少爷中毒与咱们无关,玲珑斋至始至终在整件事里都是无意间被卷入的,而非背后主使。只有他知道我们是无辜的,才不会苛待我们。”
姜锦花顿时情绪不佳了,“他都知道了不是我们做的,还要把我们带到曲家来查明真相?怎么就不能放我们走,莫非,曲大少爷是要给我们一个清白?”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别人清楚事情与她无关,还非要将她扯进来,就是为了算计其她。
整件事里,而她,就是那个垫脚的石头。
“这就关乎到第二个原因了。”
顾疏轻轻摇头,他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出去,院门处有人正走进来,“阿锦,曲大少爷留着咱们,是想我们为这件事做一把刀子,锋利又尖锐,径直刺到最根部的那把。也是这样,这件事才会有真正的结果,所以他让我们住在这里,有补偿的意思。”
姜锦花听后更郁闷了,要真是这样,她和顾疏在曲家几乎等同于被圈禁了,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里混吃混喝。
“七哥,我想回村了,想回咱们家。”
顾疏看她垂头丧气,心头跟着也发涩,他过来握住她一只手,安抚道:“很快就能回去了,不过是几日,你忍忍,嗯?”
姜锦花也只能点点头了。
顾疏听见屋外有声音接近,他附在姜锦花耳边轻声道:“曲家里水很深,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万事你都要小心。”
姜锦花不明白,顾疏和自己同住,他为什么又要说“他不在自己身边”这句话呢?
她抬头,望见顾疏侧脸十分柔软的线条,与眸中浅淡的坚定,她点头保证道:“七哥,我会的。”
她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少说话多保命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两人刚说完,屋外就走进三个丫鬟,为首的那个可不就是姜锦花才见过的玲珑。
“姜姑娘,太赶巧了,您又进府来了!”
这回玲珑的话语里多了分恭敬,想来是前来这院子伺候前,被王管家好生敲打过一番了。
她来之前就听说要伺候的人是姜锦花,心里万分吃惊。
“可不是巧吗,没想到我才走几日,又见到你了。”
玲珑身后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位是墨菊,还有一位眼生的,玲珑介绍说是二小姐院子派来的,叫半蓉。
三个丫鬟之中,玲珑是话最多的那个,墨菊以往话也不少,只是不知今日什么缘故,只默默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至于那位半蓉,则和杏花一同置茶。
姜锦花就问玲珑,“玲珑,你们大少爷可还在府上,二小姐呢?”
玲珑知道的不多,她来时也只听到一点,“王管家来找奴婢等人时,大少爷已经出府离开了,不过二小姐特地见过奴婢们,有嘱咐奴婢们要伺候好姜姑娘与……顾秀才。”
玲珑轻瞥顾疏一眼,她不敢多看,这人瞧着与二少爷一般,都坐在轮椅之中,可总下意识地有些惧怕。
玲珑也是见到两人,又听姜锦花说,才知道两人已是夫妻,姜锦花更早就为人妇了。
“二少爷的情况好些了吗?”
玲珑摇了摇头,“二少爷还躺在床上,上午醒过一回,用过药之后又睡着了。”
姜锦花心里叹气,这样看来她和顾疏还真的是得留在曲家长几天蘑菇了。
就在两人仍在交谈中,外头又来了一位丫鬟传报,她领着青竹来见顾疏。
姜锦花和顾疏坐马车到了曲家,但青竹没跟着一起,顾疏吩咐他回村去取自己所需的书本来,青竹就是带着书到曲家的。
顾疏转身就出了内室,看他所坐的轮椅绕过帘子不见,玲珑似放松了几分,问道:“姜姑娘……不,顾娘子,您真的嫁人了?”
她看姜锦花连十五都没有啊。
“还是喊姜姑娘吧。”
姜锦花听她喊着别扭,没有执着于一个称呼。
玲珑笑着改口,又喊了一声“姜姑娘”。
姜锦花说:“我是已经嫁人了,我们村子里的姑娘,都出嫁的早。”
玲珑没有再问,有些事不是她能打听的,她选择闭口。
“姜姑娘,你年龄那么小就嫁人,是打心底愿意的吗?”
问话的是墨菊,只是她这句话问得过于突兀,这本不该是她这个身份能问的。
若姜锦花真是大户人家的主子,或这个时代所生,她绝对会为墨菊的这句而罚她。只要她入曲家被当做主子对待,那么曲家的下人们就不该冒犯于她。
但她是来自现代的,对这个问题心里没有起很大涟漪,而是侧头回答:“愿意啊,当然愿意了。我家夫君待我极好,我有何不愿意的。”
墨菊咬着唇,看样子还有惊人之语要脱口而出,玲珑眼急抢着说:“先前奴婢们还担心姜姑娘实际受了不少苦,现在看来您觅得一门好姻缘,奴婢们打心底为姑娘高兴。”
“玲珑,谢谢你。”
这句谢谢是真诚的,姜锦花很感谢玲珑对自己的好,无论是之前,还是眼下。
她和玲珑说着笑,却没有留意到墨菊站在背后,眼里的暗沉。
墨菊死死地咬牙,满心都是不甘。
明明不过是村里来的一介村姑,却在曲家装出一副主子姿态,还要她来伺候,姜锦花她凭什么?
墨菊更嫉妒的是,姜锦花所嫁的那人生得一派清隽,五官端正清秀。
他一双眼在只端视自家娘子时,那么的专注,似乎其他人再入不了他之眼。
那男人眼里的温柔几乎让她嫉妒到抓狂。
墨菊捏紧手掌,将头摆到一边,再不去看姜锦花脸上的笑意。
对她而言,姜锦花的笑,是嘲讽,是夸耀。
半蓉和杏花将茶水端来,玲珑就端了一杯到姜锦花面前,嘴里还说道:“二小姐说了,等她看过二少爷之后,就来见您。”
“二小姐要见我?”
姜锦花一杯茶还没喝一口,听这句微微诧异,顿住了手腕。
“是啊,二小姐命奴婢将话带给姑娘的。”玲珑不敢乱传。
“好,我知道了。”
姜锦花不知道曲音音找自己为了何事,但既然她要见自己,那么就见吧。
要是为了曲长生而来,她就实话实说自己毫不知情。
“对了,玲珑,你们曲家……”姜锦花犹豫了一刹,还是问道:“大小姐的未婚夫,那位浏阳县县丞王大人之嫡次子,王二公子身死之事,这件事你知道吗?”
“奴婢知道,大少爷一回来就禀报夫人了,还派人守在大小姐院外,说大小姐回来就通报给他。”
玲珑长叹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大小姐为这件事会不会伤心欲绝,我们大小姐实在是太惨了,自从定亲就一波三波,这回又承受一样的事情,算起来已经三回了,大小姐内心一定很痛苦吧。”
“承受一样的事情?”
姜锦花心里猜到某种可能,吓得茶水都不喝了。
她压低声音道:“玲珑,你该不会是说,大小姐曾经的定亲对象,在与大小姐定亲之后,也身亡了吧?”
玲珑轻轻点头,“是真的,说来也奇怪,大小姐已经定过三门亲事了,可一门都没能成。每一回到快要定下婚期了,男方却突然意外过世。府里人都悄悄议论,说可能是大小姐八字太硬,生来克夫。”
最后一句话,她是不敢让府里主子们听见的,便把声音压到连姜锦花都快听不见了。
姜锦花惊得茶水也不喝了。
曲弯弯定了三次亲,三次男方都意外死了,不是曲弯弯命格太硬,一般人压不住,就是男方太不幸。
但姜锦花寻思着,细想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以她一个现代人来看,命格硬生来克夫这话她是不信的。
就拿她来说,小时候她小姨带着她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还说她生来桃花命,十五岁一过就会桃花源源不断。
但都是屁话。
她到死,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
算命这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再说了,要曲弯弯真的克夫,那她也该有十朵八朵的桃花才对。
她只是隐隐有种预感,曲弯弯定亲对象的死,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