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的眼眶有些红。

如果今天姜锦花在夏家被夏承保欺负了，就算他去夏家要人，夏家也绝对不会交出来的。

权势这种东西，不是他想避开就真的能避开。

这究竟是祸还是福。

若是他的事最后还是没能躲避开，或许他自己是会没了命。

可若是没有权势地位，他和姜锦花两人或许都会饱受欺压。

一命换两命，他选后者。

到了这一刻，很多话他很难再说出口。

顾疏艰难地咽了一口，吐出一口气，“阿锦，我决定要去念书了。”

以顾疏的身份，想要谋求权力地位，也唯有科举这一条道路。

如今他不是一个人，姜锦花也是顾家人。

他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他还要考虑到姜锦花和往后他们的孩子。

科举这条路对顾疏而言，是艰难的，是一路布满荆棘的路，可他无所畏惧。

也许在上一回差点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再不怕死了吧。

相比顾疏的淡然，姜锦花就大为震惊了，她跳脚起来，“什么！七哥你愿意下场了？”

“是，我决定了，念书这条路确实适合我。”

“可……要是去今年八月的乡试，到现在只剩下两个月不到了，一来不知道我们银子够不够用，二来七哥你的腿脚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姜锦花拧着眉。

刚刚还在谈铺子的事情，她只觉得事情一切都那么顺利，顾疏也满口答应了，她就等进城看好铺子买下来开业了。

结果这下一刻，顾疏就告诉自己，他要去念书。

这要是以前，姜锦花双手双脚都支持顾疏，也会非常为他感到高兴。

可眼下家中确实拮据，顾疏的乡试必须回籍贯考，那两人就要前往沧州。

沧州离着兰州路途遥远，他们不一定拿得出来足够的钱。

更何况顾疏腿脚还不方便。

“要不，咱们铺子暂且不买了。”

顾疏摇摇头，回道：“不用，你看你的铺子，想怎么做怎么做。我这腿到八月也不一定会好，我们看一步走一步吧。如果我今年不能下场，过两年再考也没关系的。”

“好。”姜锦花艰难回道。

“左右我才十八。”

他这么一说姜锦花就笑了，“也是，两年之后七哥也才二十，还很年轻呢。”

顾疏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笑，方才的沉重似乎就这么被打破了。

想到一些事情，顾疏又捏起她的手，问道：“阿锦，若我要去念书考试，往后我们也许不会再回小石头村了，你能……你能接受吗？”

毕竟是要她离开她出生并长大的地方，他怕她舍不得。

姜锦花却不在乎地笑笑，“可以啊，七哥去哪里，我就陪着你去哪里。你去考试，我就在家安心等你回来，给你做热乎乎的饭菜，你说好不好？”

她双眼晶晶亮，暖了顾疏的一颗心，他扬唇应道：“好。”

说到离开小石头村，姜锦花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七哥，不瞒你说，我起初是打算等我们攒够了足够的钱了，我们就从村子里搬走，住到城里面去。我们在村子里又没有田要种，在城里还便于我赚钱，你说呢？”

“听你的，在城里住也好，我只是担心你舍不得小苗他们。”

姜锦花眼眸乍一黯淡，“小苗的话，是有点舍不得的。但小苗也迟早要出嫁啊，我和她也不可能天天都腻在一起，这没事的。”

“好，那就先你看好铺子，在城里把铺子开起来，房子另做打算。”顾疏说道。

“嗯。”姜锦花又提到一件事，“我还去村长家问了村塾那件事了，村长说他下午就去找屋子，往后呢你就去那里教书。”

“你都找村长问了？”

顾疏颇为诧异，只因他刚下决心要下场。

“我问村长的时候不知道你改主意要去念书了啊，我总觉得这样反而把你耽误了。”

姜锦花苦着一张脸说：“你看村长家的东阳哥，为了备考连家都不回的，日日待在城里温书。你突然之间去参考，不光兴许赶不及日子，还落下不少功课。七哥，这太仓促了。”

顾疏笑了笑，“他是很用功，说不准能考不错的名次。”

姜锦花又问：“七哥，你确定你要去教书，还要准备八月的考试？”

这样下场真的能行吗，她很怀疑。

“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说过了，如果赶不上咱们就等两年之后的。”

看姜锦花心里着急，顾疏又笑着安抚她一遭。

姜锦花小声嘟哝，“我还不是想七哥早日出人头地。”

只是如今很不凑巧，诸事不顺，并非下场的最好时机。

顾疏没听到她说的，他是在想村塾的事情，“我在想，如若要去教书，也不是不可以，但可能我教不了多少时日。”

“无事，村长说要来找你细谈，你和他说清楚就行了。”

“嗯。”

顾疏原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将日后的打算完全说开了，今日算是达成了一致。

姜锦花和顾疏谈完事，就去把骡车里剩余的槐花糕都搬下来，准备把这些没卖掉的给别家送一些过去。

她先留下了一部分在自家，又给何家送了些，最后去的是田家。

今日田小苗在家，是她来给姜锦花开的门，“三丫，你来了！”

田小苗接过姜锦花怀里的糕点，让她进屋内。

姜锦花有两日未见到田小苗了，便好奇问她：“小苗，我听田嫂子说你这两日都和婶子出去了，你去干啥了？”

“其实我也没做啥啦。”说到这个，田小苗有些扭捏，她害羞了一下就说：“我这两日不在村子，是我娘，领着我到别村去了。”

田小苗这害羞模样姜锦花哪里看不懂，她就打趣道：“婶子是不是去给你相看人家啊？”

“三丫。”

田小苗不好意思了。

姜锦花笑得更欢，“瞧，被我说中了吧！”

“三丫你就笑话我吧，哼。”

田小苗还有大半年就满十五了，田婶子给她相看人家也是很正常的，姜锦花还想田小苗寻个好人家嫁呢。

姜锦花笑道：“我哪里是笑话你，我是为你高兴。来，你说说，婶子给你介绍的哪户人家，人怎么样啊？”

“不是我娘介绍的，是我姑姑那村的亲戚。那家人姓钱，他叫钱能，看着是老实人家。”

田小苗摸着自己的辫子，说着那日到杨柳村相看的事儿，“我在姑姑家住了两日，就只见了他两回，是个挺好的人吧。”

“那你觉得他咋样？”

田小苗这就纠结了，“我觉得还成。”

姜锦花也不知道她在纠结啥，就问：“还成是啥意思？要是要你和他成亲，小苗，你乐意吗？”

“我，我，不知道。”

田小苗是真的不知道，她和钱能只见过两次面，只是觉得人不错，哪里知道该不该嫁啊。

“三丫，我和他都不熟悉，你说，你说我咋可能知道我乐不乐意？”

“那婶子呢？婶子觉得如何？”

田小苗摇了摇头，“我娘应该觉得还好吧，她和钱家的婶子聊了许久，钱家人还说等明儿来我们家住两天看看。”

姜锦花突然就有点无话可说了。

钱家人来小石头村的苗家住两日，这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她反正是从来没见过哪家相看是这样的。

“田婶子不会答应了吧。”

田小苗点头：“是啊，我娘答应了。”

姜锦花揉了揉额头，微微头疼，“所以钱家人要来你们家住两日，是为了亲眼看看你们田家过得日子？”

“我不知道。”

本来田小苗还没想那么多，被姜锦花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跟着边寻思边纳闷。

钱家来田家是为了什么，又不是做客还要住下的。

姜锦花不再揪着这点不放了，既然要来也都说好了就算了吧，“小苗，等钱家来你家的时候，你再和钱能多私下处处，也好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你想嫁的人。”

田小苗却更为纠结，她一纠结整张小脸就皱起来，活像个发皱的黑包子，“可是三丫，我也不知道我想嫁的是咋样的人啊？”

“你就看你乐不乐意和他待一处呗。”

“哦。”

田小苗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猛地抬头问道：“那当初你和顾大哥一起，你是怎么知道顾大哥是你想嫁之人呢？”

姜锦花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哼道：“你忘了那时候，顾大哥来买我，我能有别的选择吗？”

田小苗捂着脑袋，眼睛这时候滴溜溜转地可快了，“怎么没有了，你若是想嫁赵家，早就嫁了。你若是喜欢夏少爷，二话不说在顾大哥来之前就跟白嬷嬷走了，可偏偏是顾大哥，不是大牛哥，也不是旁人。”

姜锦花手突而一僵。

她得承认，田小苗一说就到点子上了。

既然她都问了，那么姜锦花也认真回答，“你说的没错，不是别人，只是顾大哥。这些人里面，若我要选，我必定会选顾大哥。”

田小苗又问原因。

姜锦花只说：“我还是那句话，小苗，当你和一个人相处的时候，觉得心里很舒坦，内心很安然，有那种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觉，那么他，就是值得嫁的。”

她要的，是十足地安心感。

田小苗听得晕晕乎乎的，她知道姜锦花跟着顾疏学认字，偶尔说话文绉绉的。

她结巴道：“三丫，你说什么？此心……”

“此心安处是吾乡。”姜锦花轻轻一笑，“你和他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心定安宁，那里便是你的家。”

田小苗听着，心里油然升起好一阵的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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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同学几番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决定要下场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