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惯吧。
惯着他,他遂了意,他毛顺了,人就正常了。
秋水于是像个知错就改的好好学生,站在李长天跟前耷拉着脑袋,静等着他的训斥或是讥讽。
然而却久等不来他刺耳的话。
怎么又不冷嘲热讽了?
来啊,一次收回本去。
等了近两分钟,对方还是不让行,也不吱声。
并无勇气抬头去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秋水始终低着头,渐渐,她就被眼前李长天那双大脚吸走了注意力。
先没注意看,这回离得近了,就看得很仔细。
起码四十三码的大脚掌……唔,他的脚竟然这么大,像只小船一样。
彼时,她和他的两双脚相距不过三十公分远。自己的脚才三十六码长。两厢这么一对比,她那双脚显得好娇小。
这长的脚掌,难怪人现在长这么高了。
这些年他都吃了啥?人跟高中那会儿比,简直疯了般抽条儿长。
如今要看他,站这么近,她就必须要努力仰头才行。
彼时,李长天脚上蹬着一双黑面白底潮鞋,胶底略有点高,大约两公分--这是今年很流行的款式,大街上年轻男孩儿女孩儿都在穿。
因为身为公务员的缘故,上班必须要穿制服。加上调岗之后工作上的事情又多又杂,还忙得跟只陀螺打转,几乎再没什么周末和节假日,秋水也就于穿着打扮上疏懒了很多。回C市好几个月了,她都没有添置新衣新鞋,化妆品也改买平民价位的了。
反正买了多半也是放柜子里积灰的,也正可节约开支。现在的她工资可是少了好大一截,每买一样奢侈品,就是吃掉一份儿老本。
但是,看到李长天也穿这种鞋,秋水还是抑制不住产生了一点点自卑感,竟有种和他有了代沟的错觉。
她已人老珠黄了,而他正粲然盛开……
鞋,应该是个名牌。
秋水对男人的穿戴没研究,但随便猜猜,也该知道戴块金表的人是不可能穿不知名的杂牌货的吧。
好比借用李长天自己说的话那样---你稍稍动点脑子想想,觉得这可能吗?
看出来里面穿袜子了,因为鞋帮子边沿露出来一圈儿黑色的棉袜颈。
这倒是比从前进步了些---他不再直接光着脚板心随便套双鞋就出门溜达。他变了,变得已很注意个人形象了。
犹记得当年仅仅为了他穿袜子这事儿,她就没少骂他。
不修边幅,实在给她很丢脸。
当然,她最婆烦的尤其是李长天他那头扎眼的黄毛儿!
她说了多少回让他把头发剪短些,把颜色染回来。
每次李长天他都口口声声答应得挺好,但总不执行。被她骂急了,学会了顶嘴,说这样子他觉得酷毙了,干嘛要他改回来?
“会泯然众人矣!” 他扒拉着头发烦躁躁地道。
“哟,还会说泯然众人矣?又跟谁学的词儿?我警告你不准在人前掉书袋!你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我还不知道?装文化人很难看!”
“秋水---,”他拖长声假模假样地一声娇喊,“我这还不是为了跟你拉近距离才妆点一下门面?谁让你学习这么厉害?人家偶尔也会觉得自卑,觉得配不上你嘛。”
“……”她听罢心烦意乱,“说回头发去!什么时候去剪?”
“不剪。”他坚决一摇头拒绝,“好秋水,其实我这就跟你们女人烫发抹口红擦胭脂没区别,你别太较真儿啊。”
“能一样吗?能一样吗?十足的二流子、小流氓,好不好?!”
她噼里啪啦地教训了他好长时间,他听得完全心不在焉,最后只将眼珠子往上一轮翻了个白眼儿,再嘟起嘴吹了吹额前的发,然后扭头冲她抛着媚眼儿,云淡风轻道:“你不懂男人的审美观,尤其是我的。好秋水,你也要向老公我稍稍靠拢点啊,不然咱俩没有夫妻相。”
……
言犹在耳,秋水涩涩地无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