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再往上。
他穿的是短裤, 小腿自然整个都露了出来。腿肚子看上去结实有力, 肌肉鼓鼓,而腿毛稠密、卷曲。
这……越长越退化了?返璞归真?
原本上高中的时候他明明又白又嫩的啊。
四肢细细瘦瘦, 腰肢柔韧,脖颈修长。特别是皮肤,滑腻莹润,摸起来那触感堪比奶油巧克力, 跟个小姑娘家似的。要不是打扮的品味儿非主流, 性别辨识度高,乍一看背影, 还真个芊芊弱质女生差不多。
没想到他长大了后,歪出天际,居然长成这样一个毛多粗糙的汉子……
秋水就这么凝望着李长天的大脚、小腿、腿毛,不断想起从前他的点点滴滴和稚嫩模样, 相互对比,渐渐出了神。
然后想多了想远了---如果她没有离开,现在的李长天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还会不会同从前那样推崇洗剪吹?
忽然, 二人两双脚之间的空地上落下来一滩豆大液体---那是李长天身上滴落的汗水。
青灰色的水泥路面早被太阳烤得干燥而滚烫,那颗汗珠子与大地亲吻的瞬间, 骤然被烫着,“嗤”的下, 腾起一丝淡淡的青烟。
须臾, 和尘而滚的小指甲盖大小的深色水迹就被炙热的阳光晒化成汽, 踪影全无。
又一颗、两颗、三颗……地面上的黄尘被他身上不断滴落的汗水浸润得湿了干, 干了湿。
秋水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抬眸,视线就扫到了李长天那两条垂在腿侧的手臂热汗淋漓。
秋水自己防晒工作做得好,脖子、膀子、腿……夏天习惯性会裸露的地方今儿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虽也已晒得汗流浃背,粘腻得慌,但她不过湿身。才不像李长天,T恤加短裤,赤胳膊赤腿都在狠毒的日头底下暴晒着,汗滴禾下土。
他这样,长得再皮糙肉厚,只怕也会被晒伤的。
最重要的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中暑了怎么办?
他已长成了大块头,她可没办法同从前那样扛得动他。
秋水只得扬起脸来看向李长天,鼓起勇气问道:“你预备还要挡着我多久?不是说车里的空调一直开着?”
李长天缓缓微勾起一边嘴角,睇视着她,呛声:“终于舍得主动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哑巴。”
秋水以为他即将没完没了地开嘲,担心他中暑,暗暗叹了口气,这便预备要纡尊降贵俯就他,好好哄一哄人。
谁知好话尚未说出口,就见李长天言毕,挪动腿脚,人已侧身让到了一旁去。
秋水:“……”
谁先开口谁就输,所以,敢情他一直在等着她先开口说话?
猜想显然可证。
幼稚不幼稚?
秋水心头好笑。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晒惨了没,李长天?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要我口头上服软,直接说啊,没事儿你做什么偏要在大太阳底下一声不吭地就开始较劲儿呐?
害得她先前完全就理解错了他的行为---她等着他奚落自己一顿,而他不过只是要她主动先开口说句话罢了。
又不禁苦笑---谁幼稚呢?
她不遑多让。
竟如此幼稚地陪着他头顶烈日在旷野里傻傻地呆站了半天。
这行为,谁说不也是一种暗自较劲儿?从来她在他面前都是颐指气使的,哪里是真心服软?都是愧疚强迫的。
似曾相识的经历也开始慢慢回来找她了---与他相处,不动声色中就已被他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让出道来后李长天并没有走,就站在一旁冷凝着她,嘴上没闲着,“不是遭不住了吗?那还不去车上凉快凉快?你还在发什么呆?哎,杨秋水,我发现你现在比从前蠢了很多。”
秋水:“……”
的确是蠢了,但也是被你带动的。
我也有发现啊。
李长天,我发现你现在对我说话十分不客气,原来你也有这么凉薄的一面。
被曾经捧在掌心里呵护的人无情地肆意埋汰,秋水心里很不好受。
从前他在她面前说话一直都是轻言细语的,从前她无论怎样恶劣的态度,他都是嬉皮笑脸以对的,从前……
心里有火蹿得很快,是念及的往日旧情,一念强似一念。
啊,不要再想从前了,杨秋水!
于心里狠狠自己给自己浇了盆冰水,泼灭那火焰。
思绪拽回来,秋水暗暗瞟了眼李长天。
他一直站在旁边不走,好像并非是两人交换座位那么简单。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秋水有些迟疑地不敢上车去。
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