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之后还得回学校报道, 她慢慢的坐上回学校的车，车上很安静, 只有零星几个人。约半个小时后到达了三中，校门口围满了各路家长, 考试刚刚结束10分钟, 源源不断的学生从里面涌出来。

她下意识的心一紧, 略微低头挤进了人群里，捏着背带前行, 她走的快，不一会儿就快到了教室，只听到一声轻快的呼喊：

“思过, 你回来了！”

是姜璧

方思过身体一僵, 将头埋得更低, 想要从他身边擦过，随时察觉到她的异样，姜璧没再说什么任由她进了教室。

可能是刚刚考完的关系，教室里没有几个人, 方思过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回到熟悉的地方, 一路上的迷茫总算找到了点归宿，让她足以细细想想，这一天之内究竟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桌子的右上角还留着她之前用铅笔写下的公式, 隐隐的若不可见, 她算题时就有这样一个毛病, 总喜欢将就着课桌来做草稿纸。

那时她对高考充满无限期望，现在再看，却是今非昔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高考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当她怅然若失的时候，同学们开始一个个回到教室，一阵滴滴嗒嗒急促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刘琴进了教室，神色慌张，一眼就往将方思过这边看了过来。

方思过平静的同她对上了眼，刘琴看了看教室里坐着的学生，深呼口气没说话，等人满了之后，刘琴开始说起一些场面性的官话。

“今天你们的高考结束了，三年征程就此画上句号，无论结局是好是坏，这代表着你们的高中阶段就此完结。”

“从今天起，你们将从这个学校毕业，踏入心仪的大学，或者提前进入社会，无论人生哪条道路都是自己选择，而这，也是我一个班主任最后能同你们说的话。”

“孩子们，恭喜你们毕业快乐。”

大家激动异常，有欢欣雀跃，也有怅然若失，教室里一时闹做一团，她坐在角落里，看似处在这热闹之中，但仔细一看，别人的热闹又与她毫无关系。

“好了，大家可以走了，现在大家都是自由人了。”

刘琴说完这句话，教室里一阵欢呼，三三两两的同学抱着东西各自离开，方思过只听到那哒哒哒的脚步声里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刘琴开口说话之前，她首先站了起来，朝她鞠了一躬：

“抱歉，刘老师，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于事无补。如果你还想说些什么责怪我的话，那就不必了，我想我已经尝到了苦果。”

刘琴脸色复杂，又是遗憾，又是生气：“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呀！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要晕过去了，我，我之前怎么想也没想到你会出这样的毛病！”

是啊，她又何曾想过？

“那现在打算怎么办？”刘琴整理了一下呼吸，又问：“是补习一年？还是勉强去读个专科？”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听到刘琴这些话心中还是一阵刺痛，补习？中专？再来一年？曾几何时，这些都根本不在她的人生选项中，而她才刚刚结束完自己所谓的高考，就要面临这样滑稽的选择了。

最后她也没能给刘琴一个答案。

她在教室里呆了很久，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自己呆了三年的地方，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背着书包慢慢走着，不知道是先去车棚取车回家，还是去某个地方逛一逛。

她要怎么回家？该怎么面对方素云，或者是其他人？

这些都是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可方思过现在头痛欲裂，她就这么缓慢的在学校里走着，四处闲逛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却能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悄悄的跟着她。

是谁呢？答案或许呼之欲出，但又没那么重要了。

她曾经以为高考完后，自己会迫切的想要见到姜璧，可现在呢？她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才是。

这样的气愤感，耻辱感，羞耻感，茫然不知所措感，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会迸发的越强烈。

她该拿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轰然崩塌了。

她从来都是个理性，而对人生极有把控的人，现在也有这么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

她就这么出了校门，来到了热闹的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今早的回忆便不断重演，她想到了那个被她救起了的妇人，她怎么样了呢？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救她，她是不是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只有一片空寂的世界。

如果真的那样了，若真的有机会去到那么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看着眼前奔流不息的车辆，脑中突然一瞬间有了这样可怕的想法。

她管不住自己的双脚往前迈去，她此刻正处于人生灰暗的时期，也有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了解这一切事情的时候。

“思过！”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将她拉到怀里。

她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和今早上的一模一样，可她身上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地上也没有鲜红的印记。

因为她此刻正被人拥在怀中，对方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是那个进口牛奶的味道，姜璧给她的，虽然她每次都拒绝了，但其实也有一回，她偷偷喝过一口。

很浓很香的牛奶味，姜璧的怀里尽是这样的味道。

“怎么样了？受伤没有？”他把她从怀中又扯出来，细细的检查她身上，姜璧一脸的着急，那着急之中又有些心疼：

“幸好你没事，思过，幸好你没事。”

她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一时间觉得有些可笑。这样的行径是他从前最讨厌的不是吗？忍受不了一时的痛苦，所以决定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留下亲人朋友独自面对悲惨世界。

可她刚才呢，竟然也想这样一死了之？真是太可怕了……

她从姜璧的怀里退出来：“我没事儿，放心，我没想死。”

姜璧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刚考完的时候见到方思过，看到她魂不守舍，姜璧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一番打听却没想到是那样严重的情形。

他难过的情绪不比方思过少，其中还参杂了多一份的心疼，遗憾，可惜。可他知道方思过好强，自尊心极强，这个时候肯定不愿意见到他，所以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想要把她安全送回家，却没想到她一瞬间竟然要往车流里冲，这才赶紧把人拉回来了。

这样大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过。多余的安慰说出口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话语，他不打算说一些人人都可以说的鸡汤空话，来鼓励她，唯有陪在她身边。

“现在要回家吗？”他问

方思过想了想，她看了看四周，她竟然逛到了这么个地方，和自家完全相反的方向，那么要回家吗？除了家，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点点头，姜璧也跟着点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可是这是相反的方向，我们打个的好吗？”

方思过像具任他摆布的木偶，也不说话，也不给出任何反应，姜璧没办法，招手唤了辆车，把人送上去，自己跟着坐到了她旁边，和师傅报了个地址，他一直握着方思过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冰凉和冒出的冷汗。

姜璧的心，似被千刀万剐。

车上一路无言，谁也没有说话，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胡同口。他们下了车，方思过不知何时挣开他的手，怔怔地走在前面，进了胡同口。

姜璧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看护着。楼道口站着的人是辛展，她面无表情，看到方思过出现了，眼睛先是一亮，而后又随即暗沉下去。

三中的大学霸竟然因为迟到和弄丢准考证错过了一门考试，这样一个消息，用不了半天的时间，已经传遍了各个学校，当然，是作为各个班主任敲打学生的反面教材。

“思过……”她默默把人忘了过去，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姜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