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霖？”独孤羽的眉梢微微扬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 极少登门的人今天竟然来了。

绿衣锦衣卫小心的点了点头，打开了西侧间的门, 似乎很忌惮里面那个人：“大人请。”

独孤羽大步走进去，看到齐墙的红木雕八仙太师椅上，坐着身穿绣白鹿山水天青长衣的崔沐雨。他对独孤羽的到来并无半点反应，低头用杯盖专心虚着茶水，从侧面看过去长长的墨发刘海恰巧垂下挡住了他的容颜, 只余一段线条极美的纤尖下颌。

独孤羽也没说话，解下腰间的绣春刀单手一抛扔在了绿衣锦衣卫怀中。他松了松正红飞鱼服的交领，蹙眉坐在了崔沐雨并排的太师椅上, 摆摆手让那绿衣锦衣卫出门去了。

崔沐雨抬起头, 光华澄明的眼眸望向独孤羽, 曼声道：“心情不好？”

独孤羽用他特有的清冷语调说：“有时候真想跟你换换。”

崔沐雨修眉微挑，向独孤羽投来不解的目光。

独孤羽闭目靠在红木太师椅上，微微不耐的开口道：“你有‘九歌’的八位精英下属，而我这里，手下的蠢货太多。”

“不至于。”眉目如画的崔沐雨轻声说完，垂下浓密的眼睫抿了一口茶水。

大概是因为尚未成年, 他的脸孔线条柔和, 五官精致到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古雅的唇沾上茶水竟像是染了胭脂般殷红莹润。

独孤羽明白他这位言简意赅的师弟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二十四卫之首的锦衣卫不至于那么蠢笨。

但想起办事不长脑子的穆拓锐, 独孤羽就不禁冷笑：“八大世家的出身又如何, 审案子除了用刑, 半点手段也无，脑袋空空，腹内草莽，还不如摩罗寺里那个聪明点的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有多‘小’？” 崔沐雨合上杯盖，清浅的眸子望过来，似乎对独孤羽的话很感兴趣。

前次他在摩罗寺立了功勋，但还没回到京城受赏就被皇上连夜派去天津办事，故而摩罗寺后面的事他也不甚清楚。

见他认真询问，独孤羽向来寒凉的目光斜睨过去竟带上了几分戏谑，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偏偏不说他想听的话，故意道：“跟你差不多‘小’。”

崔沐雨问的认真却不想独孤羽答得戏谑，他亦听出了独孤羽话中有意对他打趣，只是他没有跟人开玩笑的习惯，啧了一声低头继续喝茶了。

“沐雨”独孤羽扬起头慢声问：“听说过‘玉天仙’吗？”

崔沐雨放下茶盏，侧过脸去看着独孤羽，他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不太确定的神色：“是女人？”

独孤羽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继而笑了，摇头道：“我竟忘了，‘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崔沐雨听得出他在讥讽自己习武不习文，不过他平平淡淡的说：“我可以把《焚书坑》的这两句诗当做是你对我武艺的嘉许。”

独孤羽悠悠道：“还知道如此两句出自《焚书坑》，倒也不算彻底不学无术。”

崔沐雨简直要翻个白眼，不悦的放下茶杯，加重语气道：“独孤羽，我是与你一起读的书！”

独孤羽狭长的柳叶眸中带出几分笑意，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幽缓：“既算半个读书人，那你必定听说过白子昂的《天清行》，只你不在女人身上真正下功夫，权当耳旁风罢了。四清街林家有个小姑娘……”

独孤羽刚说到此处，门外有锦衣卫前来报信，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独孤羽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眯起柳叶眼看向崔沐雨，开口已经换了话题：“昨晚你亲自跟着，还跟丢了人？”

崔沐雨明白他意有所指，淡淡道：“不，只是顺手杀了。”

独孤羽无话可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

“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这事，让你心里有底。”

崔沐雨的淡漠让独孤羽有些隐怒，幽声道：“煞冥坛主赵弘毅让你一刀杀了，太平教第一高手聂长春让你没留神给别人杀了，昨天那个你又顺手杀了，我也不明白，你这个锦衣暗卫之首，怎么杀‘舌头’杀的就这么顺手，呵，崔霖大人。”

崔沐雨抿着唇线极美的唇，平声道：“我还有事要进宫，先走了。”

独孤羽在他身后道：“你的‘白虹’呢？”

崔沐雨顿住了脚步，回头道：“我自己拿回来便是。”

被师兄独孤羽三言两语的讥讽，崔沐雨心下也是不爽，不知那四清街左门的第二户人家是什么邪门地方，昨晚他跟着潜入院中的黑衣人，见他暗箭行凶杀人，情急之下掷出了 “白虹”短剑，待要取剑，偏遇上一个女子，竟然认出了他在田园别院现身。

崔沐雨实是不甘心丢了那柄随身的短剑，可若要找回来，又似乎得冒一些再被认出的风险，昨晚那未看清容貌的女子好像在苏家被他顺手救过，所以若要拿回那把剑……

崔沐雨不善与女子打交道，他特别俊美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独孤羽的声音又从他身后传来：“沐雨，没事少来我这里。你我一明一暗，掩护好你自己，别辜负了皇上的苦心。”

林如雪吃过午饭，终于还是打算去兰心阁再探探林若妍的心意，虽说他们姐妹多有龃龉并不和睦，但有了前一世的灭门之祸，林如雪今生尤其重视亲情，若非逼不得已，她真不愿意跟林若妍彻底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