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哥立时便要回身去把柴公子捞上来，却被柴公子摆摆手给拒了，他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鬼灯与花海，轻笑道：“前路甚明，只可惜我已走不到尽头。”

小哥的手颤了颤，没作声。

又听柴公子继续道：“在下今日还想再得寸进尺一回，可否请小哥再替在下圆一个不情之请。”

小哥收回了手，背过身去，再不瞧一眼河中青衣人，声如蚊蚋：“何事？”

柴公子莞尔，“听说冥府里的官吏七月半是有一日可以到人间的，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半了，小哥可否替我转告那人几句话。”

小哥怔怔问道：“哪几句话？”

柴公子面上依旧笑盈盈，左颊上漾起了浅浅地酒窝，“便说我尽忘前尘，自去轮回了。”

他的身子在慢慢下沉，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仍在继续说道：“以前同他说的生生世世都要相守是、是骗他的，叫他莫要、莫要继续纠缠下去。”

身后的声音断断续续，终是随着一气泡上升的‘咕噜’声消散在空中。

小哥才似大梦转醒猛地回身，只瞧见了那河面上剩下的巴掌大的青色飘荡着，慢慢的，慢慢的彻底融在了满河的血水中……

白雾尽皆散去，小哥抬首向无心望来。

无心在这一瞬间瞧清了那小哥的面容，那是……

柴伯端。

柴伯端面色平和，声音却是恍惚，“我前世因堕水而亡，你路过撞见，怜悯我暴尸荒野，故赠我棺木，为我敛尸下葬。待到入了这冥府，我便去央了澧都大帝，澧都大帝同我言道前世因今世果，只要我守在这奈河，便终有一日能遇得。”

他说到这儿，笑了笑，“之后我果真就遇得了你，再之后便瞧着你来了去去了来，又渡你过这奈河去见心上人。起初我是欢喜的，后来日子久了心里也嫉恨那人……”

自嘲过后，柴伯端面上满脸哀戚，“我一直觉得我能做得比那人更好，然今朝亦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你堕水而亡，甚至连为你敛尸都做不到。”

无心微蹙了眉，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拨正时……

却听岸边一望无际的骨里红花丛中传来谁人一声轻叹，又幽幽言道：“灭度众生而初无灭度，你着相了。”

那声音听着甚是耳熟，正待无心回忆是在何处听过时，目视之处却转瞬一道白光闪过，待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从柴公子的梦里被推搡了出来。

而柴公子此时亦是幽幽醒转，他瞧着伫立在自己五步之外的无心，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微微一笑道：“在下汗湿衣衫，应是又做了噩梦，只是眼下记不大清了。大师若已入得在下的梦，可对其有解？”

而无心只是瞧着眼前人愣神，此人着青衫，那梦中人亦是着青衫，自己初入梦时便先入为主地把那青衣人认作是这柴公子，但当无心出了那梦，却觉得这柴公子似是那撑船的小哥——故人柴伯端。

柴公子瞧着无心的神色，顿了顿，斟酌问道：“是否很是棘手？”

无心捋了捋颈间念珠，单手作揖道：“阿弥陀佛，请问柴公子名讳？”

柴公子慢慢地收敛了面上笑意，低声道：“大师问这个做甚。”

无心听了笑道：“前世因今生果，欲循前事，则需知公子名讳，以免阴差阳错，适得其反。”

柴公子却侧首，看着窗外渐至的夜色喃喃道：“入夜了。”

无心愣了愣，正欲开口，鼻间又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月光花的幽幽暗香，他强撑了撑眼皮，终究还是不受控地昏睡了过去。

待无心再醒来，便又已躺在了榻上，身侧有他人与他同眠。

是白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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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那个青衣人是华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