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采恨极, 浑身酸痛, 偏生从这个梦中挣扎出来, 又堕入了另一个梦去。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离华采自席上初见舒越恰好过了一月,这日, 几个皇子打听到舒越晌午后会在奉香阁小坐, 便立时要穿了私服带上三两随侍去示好。
华采抿了抿唇,扯了个没那么坏心的兄弟,赔着小心说也想跟殿下去见识见识, 他那兄弟应了,只让华采穿随侍的衣服定了他其中一个随侍的位子。
当然, 顶其位,便要行其职。华采也不恼,本来他平日便没少为他这些兄弟们做些该是他们侍从做的事。
这一年, 正是舒越在帝京初露风采的时候。
这时候,舒越才在边境打了胜仗, 而他们已许久没胜得如此畅快了, 以往向来时有败战,便是胜, 也是胜得艰难。
舒越现在就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揽在怀里,正是争权时候的皇子尤是。
华采想坐那位子吗?自是想的, 他从小到大被欺负狠了, 便向往那权力, 什么亲情情爱都是虚的,那权力却是实在的,手里握着了心里不虚。
故而他也想揽住着香饽饽,便是他平日里摆出的都是不争不抢小心翼翼的怯懦样子,他也想把这香饽饽搂在怀里,藏起来独享,谁也不让半分。
华采这般想着,半大的少年,还未修炼成老狐狸,自然不能完全藏住事,面上就露了分凶相。
这分凶相偏巧就叫那香饽饽舒越给瞧见了。
台上戏腔婉转,台下正听得入神的舒越感受到背上缠绕不去的目光,一回首便见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凶狠地瞪着自己。
那眉眼,分明是在哪里见过。
舒越微蹙眉,想起了一月前皇家宴席上那个衣着破旧的皇子,哦,确实见过。至于更久远的记忆,他便没寻了,因着时时有声音在其耳畔提醒莫寻前因孔酿苦果,他就不爱记太多人或事了。他是煞,一个怕天道轮回因果的煞。
能记起一个月前见过的少年,已是很不错了,再耽搁些时日,便该忘了。
舒越有些许恍惚,只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见那少年仍像狼崽子一样凶狠地望着自己,他挑了挑眉,示意对方失礼了。
华采立时便敛了那副模样,面上灿然一笑,眉眼弯弯,左颊边漾起个浅浅的梨涡,张口无声道:倾慕将军罢了。
舒越瞧得分明,心口处咚咚咚了几声,竟似有何物在其间乱撞,他暗道怪了,自己明明是煞,连心都没有,何来的心跳声。
只是舒越的目光落到那少年面上的笑容时,心口依旧异样,如此,他便差人去把那人请入后堂了。
侍从来请人时,几个皇子都有些愣了,只是瞧了瞧华采那张还未长成便隐隐有副祸水样的脸,又觉得自己基本明了了,啧,毕竟听说是妖物所出,说不得那舒越便是好这一口。
便是男人又如何,眼下龙阳之好才是最新的风气呢。
短短一程,华采便连该说些什么都想好了。自然不能一上去便说自己想要那皇位,但自己又必须得表现出一副有所求的模样,须知人有所求才会受制于人,他得让对方放心。
第一,他会说,此生最大愿望便是知道生母为谁,为其平凡,让其享应有尊荣。
这也不算骗人,这本就是他的希冀之一。
第二……
华采想着想着又回了神,差点被自己给逗笑出声了,人家不过远远望你一眼,你便敢说些轻薄话,人家说不得是召你过去斥骂,你连自荐枕席后的要求都提好了……
自荐枕席?竟会想到这个词……华采脸唰得一下羞涨得通红,若是身边没人,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教自己清醒些,何时竟如此没底线了。
只是……若是真看自己顺眼,倒可以与其虚与委蛇一番。
华采垂眸,脚下步子不停,不多时便来到了后院,只是进了后院便被蒙了眼,下一瞬就晕了过去。
他再睁眼便是在舒府中了,这几日舒府应是络绎不绝,一堆堆的珍稀玩意儿便随意地堆在后院露天空地上。
华采目光一掠而过,一时间却是想到,奉香阁后院该是有条暗道直通舒府,这人竟也不费功夫绕道,对自己直接蒙眼了事,不知是信自己不会告密还是觉着自己小虾米一只翻不起风浪。
华采入了屋,舒越竟是早早到了。
只见他端坐于上,腰背挺直地把玩着一把匕.首,姿势甚是典重,偏目光懒懒,见华采进了屋,他才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像是顺道打量了下华采。
只是舒越这个顺道打量,竟是上下周身打量了个遍,其神色依稀可见傲慢。
华采作为一个破落户皇子,倒是十分有自觉,先是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平辈礼,小心翼翼地退去旁边站着了,便是坐也不敢坐。
便是活灵活现的破落户拜访新贵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