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顾云谁猛地觉得临空劈过一道雷,击的他眼冒金星。他瞪着口放大招的人, 脸上的表情简直瞬息万变。
陈之遇颇有点看四川变脸绝技的意味, 将顾云谁的模样瞅了个分明彻底, 这才慢悠悠的退后一步,临了居然不忘咸猪手的在对方后侧顶翘之初开了个满手油。
顾云谁:“......”不好,这货又要变异!
顾云谁头大如斗, 前不久的卧室撩骚仍旧记忆犹新。他尬着脸瞥了一眼洪而立,又瞅了眼各角监控, 硬生生的按下自己即将奔流向海的羞耻心, 强装镇定的看向陈之遇。
“十五年前,我父亲的凶杀案,警方确认带走的凶手——是我的干爹。”
陈之遇说话的声音轻柔缓慢, 与其说是解剖自己的过往,倒不如说是在和人进行一场稀松平常的凶案学术探讨。
可是顾云谁却无端的在这密室内听到一声叹息。
这声没能压制过去的低迷情绪击在他的心头, 让人不得不将一身的疑问和咆哮放下, 尽量放缓了呼吸等待对方揭开尘埃遍布的过往。
然而, 身体尚且能够控制的了, 思绪却在脑内大排长龙。
干爹?什么干爹?先不论当时陈之遇的年纪尚小这一点,就说十几二十年前, “干爹”还真的是纯爹的一种。所以特殊情况不算在内!那也就是说,两家人关系尚好,那又是什么原因造成杀人碎尸惨案?
这五年里, 自己也有查过全国公安系统, 如果对方由于犯罪而蹲大牢, 不至于一点痕迹不留下,那么就是另有缘由。
就算陈之遇不慕亲父,那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杀父毁家的人,在二十来岁的年纪去监狱渡过五年之久。为什么会去青山监狱,又为什么回来?
陈之遇默不作声,怀揣着令人无限遐猜的秘密,垂着眼盯在顾云谁的脸上。良久,浅笑一声道:“你想我从哪里说起?”
陈之遇虽然这样问着,却没给顾云谁回答的空隙。他侧开身子和顾云谁并肩靠上冰冷的铁壁上,一手揉捏着对方的手腕骨,一手抵在嘴唇上,目光幽深而长远:“你小时候养过小狗么?它们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既可爱又没有攻击性。”
一个好的说故事的人,会让听者形成画面感。顾云谁和洪而立各自脑内都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个正在酣睡的小狗。可是看着画面的两人,却全身警惕,像是误入恐怖故事的观众。
“小升初的暑假里,天气特别热。我也没什么朋友,所以那个时候整天待在家里,等待着玩乐回来的母亲和工作回来的父亲。”陈之遇,“那天下午,我父亲提早回来了,带回来一只在笼子里酣睡的小白狗,还有一个十八九岁提着折叠大铁笼的男孩。他说,以后一个人在家,小狗就是我的朋友。”
顾云谁听到“父亲带回的男孩”时,眉头蹙了蹙,觑着陈之遇的脸色。见人并无二样,却还是移动着身子想给对方个依靠。
陈之遇也毫无客气将大半力气泄到了顾云谁身上:“等大铁笼装好了,父亲让我将小狗抱进去,它还在睡觉,肚子一鼓一鼓的特别安静。父亲说,让我帮他一个忙,就是进去和小狗一起,照顾好它。我答应了。那个铁笼子特别大,我爬进去将小狗抱到我的腿上。从下午待到了晚上......”
陈之遇停顿着,将顾云谁的手抬起来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骨。凸出来的浑圆骨头蹂、躏起来,像是让人欲罢不能。
“那天晚上我妈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和小狗待在客厅听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转着。九点三十七分四秒,小狗动了一下,它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下一秒就张口咬住了我的大腿。”陈之遇放弃和顾云谁的腕骨作斗争,无比轻柔的在已经红肿的地方亲吻了一下,继续道,
“那是一条有狂犬病的疯狗。它在铁笼子里毫无顾忌的咬我,我想出去,我挣扎着撞到了笼子打翻了桌上他们喝剩下来的红酒。酒精蘸进伤口,还有一只不断撕咬的狗。我没有办法,拿着父亲回房时挂在牢子上的剪刀.......”
陈之遇没有说下去,答案不言而喻。顾云谁当然知道对方没有说下去,不是因为心有不忍,而是顾忌着自己。他没再逼问,反手扣进陈之遇的指缝之中,也学着他的样子从此人的手背亲吻到指尖。
沾染过鲜血的手,霜皮冰骨。
“所以,这就是人性。”陈之遇盯住前方的监控,像是要透过那里将视线望向屏幕往的人眼中,凉薄道,“也是这个游戏的目的。当你避无避、当你受到威胁,任何一样有形无形的,都会化作挂在墙壁上的剪刀。”
“你猜他会不会告诉那个小警察,他是这个游戏真正的开启者?”屏幕那边的男人迎上陈之遇的视线回望,“小凌,你也进去,Lust【注】已经废了,你进去帮着他们掌握全局。”
“我?”赵炜凌原本饶有兴致欣赏的脸瞬间青白,张着口却不敢在言语。
“你不是一直想和小遇比么?现在给你机会,”男人嗤笑一声,“让你知道,我教出来的孩子是不能乱攀比的。”
赵凌炜眼光荼毒的锁住屏幕内的人,等低下头去的时候,就听陈之遇的声音再次响起。
“也就是那天,我遇到了我的干爹。那年我十一岁,一切开始的年纪。”陈之遇的目光依旧从监控上移开,弓着腰埋头进顾云谁的锁骨上吸气。那里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淡了,却神奇的还能将他活跃的神经安抚。
事已至此,顾云谁也大抵明白了从进来到现在陈之遇的反常之处。依赖着他,并不是因为受伤或者生病,而是他身上日积月累残留下来的安神熏香。有个一直掩着盖在顾云谁心头的答案,此时已经避无可避了......
天生犯罪人,所谓“天生”即是指天生具有一定反社会行为倾向。这类人从生物学上来说,就是基因决定犯罪意向。
他们的大脑皮层唤醒水平远远低于常人,而小脑活跃度却高于常态人数倍,所以对大多数事情缺少罪恶感、同情心、同理心、共情心,对于向善之类的事,属于特异性的学习无能。
在心理医学上,这种人往往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来放缓或者麻痹神经和大脑的活跃程度,从而做到常态人的生活模式。【注】
顾云谁抚摸在陈之遇浅露出来的脖颈处,轻轻的为其揉捏放松神经:“遇到他,然后呢?”
“他是我们那边一所大学的老师,有大把闲暇的时间,我在家养伤的日子里都是他陪着我度过的。”
那段日子应该有说不出的好,顾云谁听着陈之遇用无限怀念的声音闷闷诉说。
“那你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