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洪而立刚将这珍贵无比的水资源吞入腹中，就被顾云谁连拎带拽的拉到狭小的缝隙中。大约是耳鼻相通的人体机能缘故吧, 洪而立总能在这狭窄的空间内闻到一丝被真空袋夹裹着的面包味。

他耷拉着大脑袋死死的瞪住本应该看不清的位置, 麻木的目光中充斥着几小点被血染红的光圈。

“吱啦”下方合着的门开启了一条小缝, 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那人有些怯懦、有些畏惧，伸长着脑袋朝着里侧张望，借着光线的四散投射, 只能看清站在外侧的高瘦男人。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漫长的煎熬让双唇惨白的粘黏在一起, 随着张口咧笑的动作, 露出红森森的内瓣，“你们......是新人么？”

陈之遇挡在两人身前，借着光线的优势将门口的人打量了个透彻。不足一米七身高的男人, 佝偻的肩背谨慎的将胸部以上的身子伸长进来。枯黄皴裂的脸皮皱巴巴的裹住面部骨架上，一双大约能占全脸三分之一的大眼睛, 悄咪的向这边投射着。

“嗯。”

“你快下来吧, 这边有光。”男人对于陈之遇的冷淡态度不以为意, 切换个人畜无害的浅笑, 却不想被此刻的长相，冲击成丧葬店内画皮纸人的鬼样。

两人隔着上下楼梯的距离, 相对僵持许久。

他见陈之遇没动，复又想多说些什么，可是身子却被后侧的一股拉力, 踉跄了脚步。他扒住门檐边, 勉强控制不倒下, 狼狈起身时的视线刚巧撞到陈之遇握住的两小块面包上。

“咕噜”

后侧不知是谁的肚子叫，打断了陈之遇的注视。他将视线拉长出门口，放松了力道靠在顾云谁身上，轻声说道：“我没有力气，你扶我出去吧。”说完将手中的面包分别塞进顾云谁和洪而立的口袋中。

三人缓着步子走出黑暗，门口男人的目光换了又换，着实没想到一个狭小的楼道里塞的下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僵着脸让出了大半的位置来。

楼下这层和楼上布局相差无几，只是低矮下来的天花板上加上了几盏晦暗的旧式灯泡。昏黄的光线投射在扇扇紧闭的大铁门上，让人不由想起战乱时期R国修建出的病毒研究中心。

屋内除了干瘪的男人以外，还站在六个人，五男一女。他们的视线从顾云谁三人出来就未曾移开过，满是血丝的灰黄眼球像是要夺眶而出，蹦跶到三人脸上、身上，来个最亲切的会晤。

“有三个新人进来啊！”靠近走廊的中年臃肿男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气氛。他挂着笑脸就像是自家小区楼底商铺里最朴实的小店老板，拎了拎垂到下、体上的瘫软肚腩，随口解释道，“好久没一个正常人下来过了，这一次就下来三个！这好事儿啊，人多力量大嘛！”

“我们也稀里糊涂，”顾云谁也勾了个笑，“大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谁不是稀里糊涂就被弄到这里来了！”唯一的女人也开了口，懒洋洋挑起的眼皮吊着，视线在顾云谁和洪而立腰腹口袋上转换两下，最终落上洪而立的脸上，“我看这位小哥像是吃不消啊，要不然先坐下休息一会儿？这里也不分什么白天黑夜的，你们来之前我们都在睡觉。”

“那就谢谢小姐姐啦。”顾云谁笑着将洪而立推到墙角，“我们也不打扰大家休息，就占个小地方。等缓过来，我们一起找出去的办法。”

屋内的人也差不多都收回了直勾勾的视线，仅留着余光不断的从三人靠坐的墙角闪过。只有那个还算干净的清瘦女人，视线不减歪着脑袋对着洪而立，兀自顺着自己那头干黄的长发。

“你是不是想喝水？”女人直立着长腿俯下腰肢，正面对准洪而立温柔浅笑道，“我们这儿有水没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我这儿有个矿泉水瓶，”顾云谁拦下已经半直立起身的洪而立，巧笑道，“麻烦小姐姐了，我们真的怕是走不了几步。”

女人看了眼突然怼到眼前的矿泉水空瓶，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阴狠，随即又对着洪而立笑开，抖动的上肢带着半露出来的双球不断晃动，险些要甩到洪而立干巴巴的脸上：“好吧，但是我不清楚这个够不够你喝哎，真的不要一起去？”

“还是麻烦小姐姐多跑几趟，”顾云谁靠着陈之遇的遮盖，伸手轻拍了下放着面包的口袋，看着女人道，“到时候，小姐姐回来再谢谢了。”

屋内的气氛再次诡异起来，静悄悄的空间内只有女人故作娇嗲的应答声和拖拉行走的脚步声。

陈之遇从顾云谁的怀中稍稍抬眼看向四周，六个男人六张脸谱，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他无形的冷哼一声，将视线移到挂在正前方的摄像监控上，勾了勾掩在顾云谁肩胛骨上的嘴唇。

“你看那个灰色西服的男人是不是手机屏幕里的‘赵’？”顾云谁侧着头贴近陈之遇小声道。

“嗯，屋内一共九个监控，四角隔间距两两对排，还有一个在天花板悬空。”陈之遇毫无顾忌的揽着顾云谁的腰，手指隔着纱布轻抚着对方泛着血的手臂，“这里的人不像是完全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屋内还算干净却泛着血丝味，你觉得除了我们真的没有人下来过？”

“刚才的女人身上有腐肉的味道。”

顾云谁不像洪而立这般慌乱，也不像陈之遇这样驾轻就熟的无所谓，他本能的吊起全身的警戒，身处其中。从门口半露的男人到屋内各样的男女，他或轻描或淡写的将人在心中盘算了个透彻。

这些估计早已异化，团成一块为了所谓的生而活着的，虎视眈眈的应当不止袋中的两个小面包，还有尚且新鲜的肉体。

这样想着，顾云谁了无生趣的觉得——人性，真禁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