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姚远,我是认真的。”
苏晨诗眼眶开始泛红。
“喜欢我什么?”他毫不费力地将瘦小的人拉过,塞到沙发上,“脾气古怪,性格差,家里又穷又破,你喜欢我什么呢?”
姚远两手撑在沙发两侧,死死地盯着那张因为受惊惨白无措的小脸:“你看我也不讲礼貌,苏晨诗,我不是个好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她下意识地反驳他:“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好。”
他的人罩在她的上方,苏晨诗迫不得已对上他寒凉的眼神,心下又是一酸。
“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说自己。”
她轻声说完这艰涩的几个字,使劲全身力气将他结实的身躯往旁边一推,扯着自己的帆布包飞快地跑出了这一方令人难堪的空间。
这一趟,无论得到什么答案,她终究都是来错了,苏晨诗最后看一眼那个铁锈红的房门,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朝公交站牌的方向跑去。
姚远始终站在原地,他站得笔直,双手插兜,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口,视线落在那个她必经的十字路口,眼神晦涩不明。
很快,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现了,她走走停停,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一下,姚远在她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一双红肿的双眼,小鹿一样的,胆胆怯怯的眼睛。
喉头一紧,姚远收回视线,一脚踹在那个小凳子上,轻飘飘的塑料制品,霎时飞出了几米远。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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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林大。
他绝对没有认出自己,苏晨诗对此很笃定。
他们学校和林大有一个合作论坛,苏晨诗是其中一个小部门的负责人,又是林城本地人,自然而然地跟着老师们打头阵来参与布置。
“学姐,频频回头看哪个帅哥呢?”刚招进来的小学妹随她走在一行人的最后,八卦地扯她的衣袖。
苏晨诗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心虚地摇了摇头:“小脑袋都在想什么东西?”
话已至此,她再不好意思回头,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其实,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篮球场上的他,依旧是洁白的T恤衫,清爽的黑发,卓尔不群,轻易地夺走了她的目光,一如往昔。
就在刚才,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奔跑的身影看了许久,脚步跟着队伍,心神已经全部飞到了场地里,她原以为自己早就把这个人忘掉了,可是真正重逢,她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直到,他敏锐地回头,对上她惊慌失措的视线,苏晨诗才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故作淡定地经过了篮球场。
又是何必呢?苏晨诗不由得苦笑,看他的样子,并没有认出自己。
上大学以后,她确实变了很多,剪了短发,摘了眼镜,最重要的是,她的心。
学校在西部,辽阔旷达,同学们大多出生农村,很多人的家境甚至还不如自己,但是他们依然质朴乐观,简单纯粹,这个认知彻底改变了苏晨诗。
她不再顾影自怜,她开始尝试除了卑微以外的另一种活法,她甚至变得开朗自信。
现在的苏晨诗,似乎已经和高中时候的“小结巴”相去甚远。
“喂!小结巴。”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苏晨诗猛然顿在了原地,宛若石塑。
是姚远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耳朵却将身后的声音听得分外清楚,是利落的跑步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如战鼓擂。
终于。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地面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密不透风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苏晨诗突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抬头,细白的脖颈仰的很高,看到他因为喘息微微抖动的肩,还有清亮的双眼。
“果然是你,”姚远挑眉,顺手伸出胳膊把她扯到身侧,“怎么还是这么瘦?”
是嫌弃的口气,苏晨诗听出来了,“……姚远。”
“需不需要请个假?”他不以为意地指了指已经走远的大队伍。
“干什么?”
他大力揽住她的肩头,语气很平淡:“叙旧。”
苏晨诗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伴着淋漓的汗水的味道,很熟悉。
时光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一个个体育课后的班空,他打球回来,心情愉悦地坐在她的身边。
她突然没了章法,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好”字。
她和他,并肩走在林大的校园里。
姚远垂眸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小结巴,你长大了。”
“没有人会永远长不大的,姚远。”
他不适应她这样淡然平静的状态,闷闷地开口:“搬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这下轮到苏晨诗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
也就是在那次见过姚远以后,他们家搬到了市南,苏晨诗在班里只有林墨一个朋友,还去了广州,至于姚远,他的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难道她还要自取其辱吗?
等等!他这话的意思!
苏晨诗顿悟:“你是说,你去找过我吗?”
姚远轻“哼”了一声,低着头朝前走去,并不理会她。
她愣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突然,他停了下来,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朝她喊:“小结巴,还作数吗?”
“你说什么?”她听得恍惚,也学他喊。
“你当年说喜欢我,还作数吗?”
苏晨诗眼睛睁大了几分,难以置信地回望他,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她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期待。
苏晨诗笑了,眼睛里星光闪闪,她用尽力气朝他大喊:“作数。”
姚远也笑,眼底的最后一丝戾气和阴凉,在听到她细嫩的声音的时候,终于彻底消磨殆尽。
他朝她伸出长臂,一脸的人畜无害:“那你过来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