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曹赶忙跽起，拱手应道：“使君吩咐。”

“徐簿曹，我看过钱粮簿子。除了牧群，西州每年竟几乎没有粮食产出，是这样吗？”

徐簿曹躬身答道：“是。西州本是我大辽最大的一州，只是除却草原之外，俱是荒漠戈壁，人烟稀少，实在也不可能种出什么粮食来。”

“想要在沙漠里种出稻米，似乎是天方夜谭，但……”凌珩微微一笑：“古籍曾记载，再往西行，便有建于沙漠之中的古国，他们能生存下去，靠的是种植一种奇树，能够固沙成荫不说，产的果实还可食用。我来之前已禀明主上，不日朝廷便会派出使者西行寻访那传说中的国度。”

众人都听得呆了。凌珩的眸子在闪闪发光，他口中似乎有一个五光十色的天外天，那是他们从未企及的世界。

“人烟稀少不要紧，咱们可以学习邻居雍国，移民垦边！”凌珩说的性起，索性站起身，“徐簿曹，烦请取一张图来。”

“雍国之繁盛，起于严崇变法；严崇变法，始于流民垦荒。咱们虽然没有流民，但西州的贫民何其之多！与其望风等死，不如鼓励他们凿井修渠、垦荒屯田。你们看——”凌珩的手在地图上移动着：“也不用劳师动众，这一带的百姓只需稍稍北移，咱们一步步来，先从这个点试起。”

何松思忖了一阵，开口道：“使君的想法前无古人，令人耳目一新颇为振奋。只是……我们西州的赋税一向不足，仅靠朝廷调拨那是杯水车薪。如使君所言，即使垦荒、修水利、派使臣能够奏效，那少说也得数年的光景，而目前咱们何来银钱做这样大的事呢？”

凌珩沉默片刻，忽然看向徐簿曹道：“咱们西州沙地可产矿藏？我在簿册上似乎没看到。”

徐簿曹一愣，踌躇着答道：“有是有……芒硝、火油、铁乃至金刚石砂。只是……咱们辽国开采落后，能采出来的不多不纯，很难派上用场，凿作府也早就荒置了，故而未入簿。”

凌珩的眸子一下就亮了：“有就好办了！咱们采不出来，咱们派不上用场，有人能啊！”

“使君的意思是……”

凌珩微微一顿，略想了想，笑道：“此事日后我再同你们说。”

无论凌珩的想法在众人眼中看来有多么缥缈不切实际，他终究是在第一天便拿出了一张完完整整的蓝图。

也是从这一天起，凌珩的身影开始遍布西州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这里的官员和百姓都不太喜欢凌珩，因为贫穷与麻木就像与生俱来的顽疾，根深蒂固地长在他们散漫的思维里。凌珩太折腾，他们不喜欢折腾，也不相信折腾能带来什么光明的前景。

然而凌珩一遍又一

遍地告诉他们：眼下已到了不折腾不行的地步！不折腾咱们都得饿死！

三成贡奉本是坏事，如今倒让凌珩当做了一条拿在手里的鞭子：大伙儿就算再不情愿，也知道口粮就快吃不上了。

叶氏的娘家是草原上第一个拥护凌珩“轮养休牧”法令的部落，很快，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部落跟上，无他，只为听说了当初正是凌珩把五成贡奉谈到三成贡奉。

“凌使君从前就一直劝辽君对草原宜抚不宜剿，算起来，咱们的命都是凌使君给的呢。”

“辽君自己不听劝告打了败仗，害的我们要贡奉牛羊。若不是凌使君，咱们的牲畜要足足舍去一半，这还怎么活命！”

“凌使君总归是不会害我们的，他说什么，咱们照做就是了！”

有时候，最质朴却最心明眼亮的人，莫过于这些远离朝堂勾心斗角的百姓。他们不懂得政治，也不关心血统，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信你。

牧民肯听从调度是一个极好的开端。然而光是休耕减牧，虽利长远，却不利眼前。若是再不想法子增扩草场与农田，明年到了要交贡奉的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垦荒，实在迫在眉睫。

凌珩思来想去，终于一咬牙作出了让整个西州府衙都为之悚动的决定——

他要主动与雍国合作，请雍国派人前来开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