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我们再来好了……”

又是这个梦，顾呈宣睡眼惺忪，坐起身，随手抓起睡前自己放在床头的水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而后拉过一旁的枕头垫到自己腰后，慵懒地靠在床头，捧着水杯胡乱地想着梦里看到的那些画面，帧帧心寒刺骨。

跟徐尧的事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因为顾呈宣知道，他没办法跟任何人云淡风轻地说起那些他跟徐尧的过去，哪怕是许蓦然，也一样。所以，他只能全部放在心里藏好，谁也不说，以至于藏的时间久了，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也已经忘记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顾呈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上班。

过了立冬，雾蒙蒙的天气终日不见阳光，星城市的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几度，早上一拉开窗，寒风呼的一下往里灌。他打了个寒颤，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转身裹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那羽绒服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去年还是前年买的。

早会结束的时候，应昊突然叫住顾呈宣。

“木工师傅说大样图不是那么清楚，我原本打算跑一趟，”应昊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施工图，“偏偏那个黄太太又说要过来。”

顾呈宣心领神会，双手捧起桌上那叠厚厚的施工图，主动道：“我去好了。”

应昊微微扬起嘴角，对于顾呈宣的表现很是满意，“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应该的。”

顾呈宣随即跟应昊告辞，抱着徐尧家的施工图回了设计室。

许蓦然见他脸色灰青，还以为他在应昊那里吃了憋。顾呈宣急忙解释晚上没睡好，又说要去工地。许蓦然忙说：“你要不是特别急，就等一会儿，周初明正好要带一个客户去那儿参观施工现场，你们一起去。”

顾呈宣面上一喜，笑呵呵地说：“车费省了。”

“那还不好？”

顾呈宣由衷地表示：“好，最好不过了！”

顾呈宣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施工图上的名字，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又被徐尧两个字轰没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徐尧”两个字是如此的承重。

“对了……”许蓦然端着一杯热饮，凑到顾呈宣的办公桌边。

“徐尧。”

听到这个名字，顾呈宣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只见许蓦然扇动着一双扇子般的睫毛，神色凝重道：“你……”

许蓦然话说半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吞了回去，悻悻道：“算了，你忙吧。”

顾呈宣瞬间松了口气。

顾呈宣到的时候项目经理还没到，工地上就木工李师傅带着小徒弟两人在干活。两师徒分工合作，李师傅在一楼钉拷贝台，小徒弟则在阳台钉吊顶的木龙骨。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顾呈宣，小徒弟听闻顾呈宣是东城新来的设计师，脸一红，打了招呼就继续忙活开了，李师傅则暂时放下手里的活跟顾呈宣聊开了。

“这个业主真的是个怪人，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桌子上做灯箱的，还是斜面的。”木工李师傅四十岁上下，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递到顾呈宣的身前，示意顾呈宣自己拿。

“谢谢李师傅。”顾呈宣客客气气的从干瘪的包装盒里抽出来一支烟，却没接话，先给李师傅点上了烟，再给自己点上，麻溜地吸了一口，这才起问李师傅吊顶的大样图的事。

“一点小问题。”李师傅叼着烟，带着顾呈宣往楼梯口走。

楼梯是施工人员用来上下楼临时搭建的，材质是金属的，有好几处已经明显变形，其中两段接驳的地方尤其严重。施工队大概怕那地方出问题，还用电线绕了好几圈做了加固。

顾呈宣见状，不禁皱了皱眉，问：“他们家是定制的楼梯？”

“嗯，”李师傅说着两手握住楼梯的两侧，“噔噔”往上爬。

顾呈宣担心楼梯支撑不了他跟李师傅两个人的重量，等李师傅上了二楼，这才丢了抽了没两口的烟，慢悠悠踏上了看着略显单薄的楼梯踏板。

“小心！”

顾呈宣脑子一遍空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跟那断掉的半截梯子一起跌在了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顾工！你没事儿吧！”

楼梯断掉一截，李师傅下不来，只能站在楼上干着急。

顾呈宣皱着眉，朝李师傅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紧。

而闻声从阳台赶来的小徒弟刚想上前，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赶到了顾呈宣的身前。

“你搞什么！”

徐尧板着脸，凶巴巴的瞪着顾呈宣。

顾呈宣咬着唇，忍着后背的疼痛，淡定道：“很明显，不是吗？徐先生。”

说着，不等徐尧回击，顾呈宣无视徐尧愤怒的眼神，单手撑地晃晃悠悠的自己站了起来。懒管一身的灰尘，盯着徐尧的一双黑目，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呆很久，应工没空才托我过来看看，不会有下次的。”

“够了顾呈宣！你到底有完没完！”徐尧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双眼睛盯着顾呈宣，像要吃人一般。

顾呈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次的见面对徐尧产生了新的抗体，毫不示弱地抬了抬下巴，看向在楼上下不来的李师傅，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李师傅，我还是让应总得空来一下。”

“没事，没事。”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李师傅看了看顾呈宣，又看了看徐尧，再看看自己那个跟自己一样一脸懵逼的小徒弟，最后将目光落在顾呈宣身上，问道：“要不要等老张过来，让他送你回去。”

“我想不用那么麻烦了。”顾呈宣说笑了笑，抬脚忍着痛走了两步，才跟李师傅二人道别，“李师傅那你们忙，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