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苍儿,怎么了?”红姐纳闷地搭上赵苍的肩膀,却被他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红姐,你们先在这等会。我叫你们再出来,咱给老头一个惊喜。”赵苍脸上挤出笑容,心里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成,都听你的。”红姐讷讷,回头把赵苍的提议给大家说了一遍。
确保众人没有异议后,赵苍越过转角,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闻到这股味道。
还没走几步,赵苍就再也挪不动步伐,他目眦尽裂地望着不远处的茅屋。
院门的横梁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挂在上面,像根风干的腊肠。
夜风一吹,就悠悠地晃……
天是红的。
地是红的。
一瞬间,连风声都静止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
悬梁上,那具干尸察觉到来人,默默注视着他。
赵苍一眼就望见那尸体胸前一片狼藉的红,肋骨下方空空如也。
细小如米粒般的蛆虫在豁口上进进出出,显然已经腐烂多日。
出乎他的意料,被吊死的人并不是老班主。
而是他自己……
梁上的赵苍穿的和他如出一辙,他挂在那里,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的下场。
空气中都带上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被那幽深哀怨的目光一激,青年手脚冰凉。
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干尸上移开,赵苍才看见他担心的老班主正站在黑魆魆的堂屋里,淘米,洗菜,生火。
似乎对屋外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正当赵苍想要出声喊人时,身后传来杂乱不齐的脚步声。
是红姐他们。
他们等的太久,生怕前面出了什么事。
“别过来!”赵苍转过身大喊道。这屋子很明显有问题!
奇怪的是,众人径直越过了赵苍,对他的警告不闻不问。连穿过木门时,也只是把碍事的尸体拨到一边,仿佛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说刚才只是四肢发凉,现在赵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浸入了寒潭里。嘶嘶的凉气不断从心底往外冒。
我疯了吗?他略带茫然地想到。
“看。你死了,也没有人在意。”死去的“赵苍”骤然开口,嗓音很是干涩。
“你,你的死换来他们的活。很划,划算的买卖,不是吗?”尸体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的凤鸣就带着极大的痛苦,响彻天地间。
有什么东西颓然撞向大地,引起震颤不止的余波。
赵苍转头望去时,正好看见几道绚丽的尾羽无力落下。
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极大的悲哀。
那感觉是这么痛彻心扉,以至于他无法自控地流下泪来。
他落泪,就好像身体里的某一部分也随着那声哀鸣死去了一样。
凤凰的落幕,带走了世间最后一丝光明。
永夜降临。
干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绳索上挣脱了下来,此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看天地间战火起,新国立,名将死,百姓悲。
看无数人这一生载浮载沉,生死歌哭,沉沦在永世不得解脱的黑暗里。
“别看了。这跟你有什么干系?你早就死了。”
赵苍正要回头反驳,却见身旁空无一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那句话,居然出于自己之口。
青年握拳的手指又紧了紧,勒出青白的痕迹。
“不。”
“不是这样的。”
一团巨大的黑焰划过天际,撞塌了东南角。
浩浩汤汤的江河湖水纷纷决堤,化为滔天洪水,奔向东方。一时间,大地上沧海横流,仿佛永夜融化成液体,无情吞噬每一寸可以看见的土地。
天雨血,鬼夜哭。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大道旁落,乱理横行。
很多人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浑浊冰凉的水底。
“我生来无父无母,是天下人的孩子。”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这就是我的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