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赡基在床头坐了整整一夜,等到翌日程闇悠悠转醒,被他满眼的血丝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他撑起身子,手腕被膈得生疼,这才注意到手腕上的东西,“诶这珠子?”
抬头只见朱赡基面色微妙的看着他,程闇一脸喜色呆滞住了。
“皇祖父不喜欢黄花梨,昨天将这串珠子退了回来。”朱赡基声音有些暗哑。
“那我岂不是挑错了东西?你没被斥责吧?对不起……”他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但皇上不喜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歉意脱口而出。
“没什么,见你如此喜欢,这串珠子就给你了,不过一定要收好不要被旁人瞧见了。”朱赡基匆匆吩咐一声便起身离开,仓皇的像是逃离。
这孩子好生奇怪,程闇躺回床上,仔细端详着珠子,多好看啊,那朱棣当真是有眼无珠。
不过他还从未听过贺礼有退回一说,联想到昨日宴席上的那一幕,程闇总觉着出了什么事。可是他能做的只有在此地扮演一个哑巴,除了同朱赡基交流,便只剩下贴身服侍的紫禅紫云,和外界消息搭不上道,当真麻烦。程闇向来喜欢凡事都有个数,这样受制于人实在不习惯。
还是尽早离宫,当自己的逍遥匠人为好。
朱赡基离开梅苑后便召来暗卫去查珠子的来路,一个上午便出了结果。
“属下查了库房账册,那串珠子是五年前琼州府进贡的,不止东宫,几个王爷公主的府上都送了,只不过东宫的这串是成色最好的。”来报的人是暗卫首领张昃,太子妃的亲侄子,武艺高强,头脑过人,深受太子爷俩的信任。
“五年前?那怎么今年的中秋被挑了出来?”朱赡基一夜没睡,又满脑子的烦忧,神色十分疲惫。
“贺礼向来是库房的尚宝监太监初择,定两个然后给主子挑选……”
“尚宝监……冯宁?”朱赡基想起那日在库房的情景,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我记得那小太监当时说这珠串是今年新供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没有冯宁这个人。”
“什么?!”
张昃回道:“东宫库房原本是一名叫严琳的老太监在打理,但是一个月前严琳得了痢疾病死了。这件事当时是报给了尚宝监,于是第二天那冯宁便拿着尚宝监的牌子接管了库房,和宫里的内侍宫女处的也不错。只是属下去尚宝监右少监徐公公那里走了一趟,翻遍所有的名录没有找到冯宁的名字,徐公公又去查了当时各宫报给他们要人的条子,但是唯独没有东宫的条子。也就是说尚宝监根本不知道东宫缺人,也没派人过来。”
朱赡基脸色阴沉如霜:“这件事不简单,给你三天,冯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叫人盯着同样有海黄珠子的那几家,没准能有什么发现。”
程闇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临近晌午才被传了午膳的紫禅唤醒。
他没忘记将那珠串藏到枕头下面,撑着宿醉的身躯起来洗漱,暗道那秋露白果真名不虚传,入口只觉清冽甘甜,后劲却如此之大……念在自己这个身躯还是个孩子,以后万不可放肆了。
紫禅和紫云将膳食一道道布好,程闇注意到今天多了一道苏黄的点心,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便问:“这是何物?”
“回公子,这是苏州名点‘带骨鲍螺’。”
程闇听过这名字,却从未尝过,顿时来了兴致。那酥点搁在梅子青的小碟里,掐丝盘旋,形如鲍螺,上点牛乳,再缀海棠瓣点睛。入口满是酥油的喷香,合着牛乳和蔗霜的甘醇。
确实如《陶庵梦忆》所言,程闇品着回味,悠然道:“沃肺融心,实上方之佳味。”
那边紫禅掩鼻一笑,打趣道:“公子成日不读书,没成想竟胸有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