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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斗八旋子龙凤和玺(2/2)

“我又不想吐了,刚才被膈得生疼,行个方便,让我坐你怀里可好?”

于是沈峰雨便看见刚刚死了爹抄了家的半大孩子扯着嘴角邪邪一笑,向他抛了个肿如双桃的媚眼

——嘴里甚至还出口调戏。

他只觉额头上青筋一跳,一个手刀利落的劈在那顽童的后颈之上,再没留力道。

程闇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处绿树掩映的窗扇旁,程闇被鸟雀声唤醒,入眼便是雕花窗扇外挺修的竹林,伴着袭人花香。

程闇叹了一声,真是惬意美景,该有美酒佳人作陪,刚才梦中那个冷面小哥就不错——等等,这是何处?

他看向四围,窗外远眺出去隐约有水面假山和明黄的屋宇。这间屋子应该是间书房,出去是厅堂,二者间垂了珠帘的雕花门隔着。屋子中央架着一条长案,上面堆了好些文卷。长案后是满墙的博古书架,与他这侧相对的是一对紫檀圈椅,造型古朴流畅。而身下躺的这床也是好东西,檀木雕的罗汉床,绸缎软垫,卷草雕饰,做工精美。可能是年岁挺大,扶手上生了莹润的包浆。

程闇心中掂了掂价,行货啊。他稀罕的摩挲着,却发现自己的手突然变得苍白瘦小。

他这才注意到自身状况的不对劲:一件白绸泛皱的小衫,腰间束着白绫,上面蹭了些泥土,衣襟上还贱了几缕血迹……他翻开手,只见掌心娇小滑嫩,怎么看也不是自己用了多年的兄弟。

自己变小了?还是刚才的梦没醒?

忽然窗外有袅袅的女声传来,一路临近,程闇连忙卧回床上,屏息凝听着。

“殿下在皇上那里议事,怎得让我们朝竹苑送吃食?”

“你看啊,殿下点的叶儿耙,桂花糕,酿牛腩都是程家公子每次来时爱吃的,我猜,程公子正在这竹苑内。”

“紫云!你可知昨日皇上下旨将程侍郎杀了,还是锦衣卫出马!”

“啊?!”

“我听小旗子说,纪大人直接拎了装人头的匣子去殿上复命!”

“……那程公子?”

“嘘,别瞎猜了,这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话音止息,推门声响起,珠帘外有人影闪动,片刻之后又闭门出去了。

呵,梦果然没醒。

程闇待俩人脚步声远去之后才翻起身,头脑一眩差点又栽过去,下意识用手扶了罗汉床的扶手,没想到手腕直接杠上了拐角。

好疼!程闇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他打小就不禁疼,打个针都要外公手脚都摁着才杀猪般地进行下去。

这一下好家伙,他翻开一看,手腕上肿起紫红的包......

程闇刚想唏嘘两下,却突然意识到,这么疼都没醒,还有之前被颠得半死也是......

所以这不是梦?

什么情况......

他不是跟着外公去故宫考察了么?

一大早故宫研究所的人就打电话来说慈宁宫出了点状况,请老爷子去看看。可怜他昨晚刚去泡了吧,脑子还处于宿醉的蒙圈中,便被老爷子吼起来火急火燎的进了故宫。

老爷子是古建筑领域的老学究,年前就被故宫请去了一趟。那时慈宁宫东侧正在挖遗址,挖到隆宗门的时候发掘出一处保存完好、规模宏大、工艺考究的大型宫殿建筑遗址,老爷子和研究所的人经过讨论后,由地钉、桩承台、磉墩、夯土层、夯砖层等遗迹构成,推测其时代为明早期。而除却这些外,他们发现这次挖出来的地层甚至能追溯回元代——这可是故宫考古的重大发现。

他本来以为这次来还是为了那宝贝的元朝地层,谁知是为了慈宁宫中轴线上......昨晚突然塌出的一个坑。

那大坑直径两米左右,坑边还支楞着劈裂的木料。坑壁上能看到斑驳的彩画,勾描的精美万分。再往下隐约是漆木的构架,旋转着层层叠加,形制似斗八藻井的边框,却没有内里的天花雕饰,一路往下,似是要螺旋往地底。

程闇当时顶着俩熊猫眼,蹲在坑边上,看着探测器传回来的诡异画面:旋子花一朵朵勾勒在木架上,雕刻之精美,保存程度之好前所未见。那旋子花开了约莫四五十层后,转而变成了沥粉贴金,青龙绿凤,华贵异常,甚至比太和殿粱枋上的还要精美。

和玺彩画,只有最高等级宫殿才能使用的彩画制式。旋子花也就罢了,可这诡异之处竟有规格如此之高,描绘如此精美的和玺彩画,饶是老爷子浸淫学术多年,也完全摸不透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坑很深,百米探测仪也下不到底。程闇探头向下望着,只觉那深不见底的大坑像是一只深邃的能将人望穿的眼。

只是还没看个真切,脚下的石砖便突然垮塌,眼前最后的画面是直直坠在那深坑里,绚丽的彩画在视线中诡异的交叠流动,然后就再没了意识。

所以,自己跳了个坑,穿越了?

程闇现在脑子很乱,刚才当作梦的一切全都糊在脑子里理不出来头绪。这时肚子凑巧发出了咕咕声,看这日光,该是正当晌午。

先吃饭再说,他捂着手腕下了床,拨开珠帘走到外间,看见圆桌上正搁着四个盘子,比她们说的还多一道碧翠粉白的西芹百合。

四件甜白釉的盘子,巴掌大小,甚是雅致。程闇没有直接朝吃食下手,而是端了那盘桂花糕,举起来查看款识。只见白砂底细腻温润,篆书四字“永乐年制”。

程闇长吸了一口气来努力平复疯狂跳动的心脏,这件白釉从外观到手感,端的是“白如凝脂,素犹积雪”,除了没有时间的留痕之外,绝对是永乐窑的真品。

梦里听到朱棣、工部侍郎的字眼,加之刚才女子所提的皇上、锦衣卫......程闇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这是到了据说颇为浓墨重彩的永乐年间。

只是,怎么个浓墨重彩法来着?程闇搜了搜满是浆糊的脑袋,发现自己除了永乐大典,靖难之役还知悉一二,什么官僚制度,政治动向,文化习俗一概不通......除了自小被外公压着学的营造学问。

老爷子师承建国之后的第一批建筑大家,浸淫古建筑研究多年,偏偏唯一的女儿对文物更有兴趣,和女婿一起沉迷倒腾古玩。老爷子便将外孙视为衣钵传承人,在程闇字还认不全的时候就给他解读《营造法式》、《说园》,连着书法绘画等十八般武艺也样样备上,三天两头带他出去考察学习。

程闇小时候虽然顽劣,但是聪明又上道,该学的一点也不拉下。长大了更是风流学术两把抓,刚成年就硕士毕了业,刚准备读个博做做研究顺带享受人生,就跳坑到了这里。

不过好像也不错,程闇的心思立刻跳到了故宫——还在叛逆之事上做文章,也就是说朱棣才即位不久——而这里气候温润,应是在江浙,那便是朱棣还在南京的时候,此时尚未北迁,紫禁城该是还未建成,连凤阳的明中都也未被毁掉。

程闇内心波澜云涌,他虽然常常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那是他性格使然的处世之态。而内心里源于自幼的耳濡目染,对古建古物确有敬仰喜爱之情,他不禁想,能亲眼见到还未湮灭的历史真迹,真切的用着在现代早已束之高阁仅供观瞻的文物,倒挺浪漫。

甚至还有可能——亲身参与紫禁城的建造,将学了十几载的知识付诸实践,垂名青史。

思及此,他心中澎湃起来,忘记自己还饿着,突然对屋子的主人生了兴趣。

据说是个殿下?那就是与皇室有关了?

他返回架上满满的卷轴典籍,大多是经史子集,也有杂说戏文,可以看出主人涉猎广泛。刚想翻来一阅,便被角落里的裂纹盘子吸去心神——紫口铁足,黑胎厚釉,六道棱线娇翘起。

哥窑青釉葵瓣口盘,程闇一眼便认了出来。几年前故宫博物院也有过一件,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文物,珍惜程度可见一斑。但是那盘子却在检测中遭到损坏,引发了不小的舆论风波,他妈妈还为此跳脚了许久。

我就摸一下。

程闇咽了口唾沫,隔着袖子小心翼翼将盘子取下来,还没看仔细,身后突然传来清朗的声音:

“闇儿,我之前就说过,你要喜欢这盘子就拿去。”

“……”有人来了?程闇惊得手一抖,差点将盘子摔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回去,感觉背脊都冒了一层冷汗。

罪过罪过……若是摔了,自己该成了毁坏文物的罪人。

他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修长文雅的黄衫少年倚在垂花门上,岁约舞勺。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程闇脑中飘过这字句,本是形容嵇康的辞藻用在那少年身上竟不觉浪费。

“正好快到你生辰,算作一份礼吧。午时都过了,吃点东西,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少年回身往厅中的布着吃食的圆桌走去。

“你……你是谁?”程闇听见自己原本清扬磁性的嗓音降格成了稚嫩童声。

那黄衫少年身影一顿,蓦然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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