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西瓜头一脸不爽的看向温故,“你谁啊?”
温故没有理他,继续跟向榆关说,“之前我走后门那条路,他坐在楼梯那里,说有话和你说。”
“知道了,刚刚在里面耽误了点时间,我们回去吧。”向榆关低头揉了揉眉心。
“嗯。”温故点点头,他们俩个正要走,西瓜头立马站到前面拦着,“你们当我不存在啊!我仇哥没出来你们不准走。”
“你联系不到他?”向榆关拿出手机播了一个号码,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随即又瞬间被挂断。
“这你管不着,反正你们得等仇哥出来才能走。”西瓜头蛮横无理的摇头,像极了偶像剧里我不听我不听的女主,一个劲的不放他们走。
温故实在烦他,转身向远处巡逻的保安招手道,“您好,这里有同学反应他同学失踪了,麻烦您能过来处理一下。”
“喂喂喂!你干嘛呢?”西瓜头又惊又怒又有点怕。
“现在会有人陪你一起等人了,我们可以走吗?”
“我们走吧。”向榆关不禁失笑,往后看一眼保安有没有过来,笑容逐渐凝固,眯起眼打量什么。
温故视力好一点,还没有近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不正是西瓜头盼星星盼月亮的仇西月。
西瓜头飞奔过去迎接他的仇哥,温故却不急着走了,他问向榆关,“要等等吗,他好像有话和你说。”
“不用了,我们回家去吧。”他此刻精疲力尽,带了一晚上的隐形眼镜和标准微笑,临了还被学姐的问题纠缠,眼下完全不想处理和仇西月有关的。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仇西月快步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扬起下巴不耐烦的“啧”一声,西瓜头有样学样。幼稚又无聊,温故以为向榆关会这样想,没想到他却愉悦的笑了。
看得出他是真心的笑,也知道他是真的累,温故没有多问,他了解朋友也尊重朋友。不过向榆关主动开口解释,“因为学姐的事和她聊了一会,不过事关她隐私我不能说,浪费你时间了抱歉。”
“我没有介意。”
“不过他们的话,大概又是为一些无聊的事,自以为热血的中二蠢货,指不定以后会为了现在的冲动后悔多少。”向榆关说来并没有几分嘲笑而是一些无奈。
他说的对,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容易为自己的作为后悔,为青春遗憾,可是理智到极致的人呢?像他那样看透的,理智而又克制的。
“事关于他,你后悔或者遗憾吗?”温故一度羡慕过他那样的果断,而后又想这样问他,可惜欲言无言,再没有机会。
后来温故再见到仇西月是十几年后在向榆关的墓碑前,匆匆一眼,他却认出来了。
他记住他,是因为他是向榆关喜欢的人;
他讨厌他,也是因为他是向榆关喜欢的人;他像是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垮了向榆关的人生,温故总是忍不住这样想。但向榆关就是向榆关,他或许永远都会做这个选择。
他曾经在向榆关的口中得知,读书期间那件骇人听闻的轰动全市的中学生放火致四人死亡案件。
十几岁的傻孩子有多傻?
温故、向榆关这样聪颖优秀的不是;秦知潮、萧若安那样家境优越教育良好的不是;葛旭、邬晨晨那样成熟有目标的也不是……他们经常不知道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不想学习也不愿意去工作,一天一天混着日子。
像是仇西月和唯他马首是瞻的西瓜头,他们又聚在小巷子里等十三中的混蛋放学。
“妈的!他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一个瘦子骂骂咧咧的朝地上吐痰,仇西月靠在墙角抽烟不说话,他在这里聚众闹事,而向榆关却在学校主席台上领取全国奥数一等奖。
他们很难成为朋友,爱情会有性与荷尔蒙的吸引,但日久天长的感情终是需要相合的三观与妥协,他们南辕北辙的行事作风却偏偏有着一样的高傲,本来就不适合遇见。
“仇哥!那混蛋出来了!”西瓜头大喊走神的仇西月,随后和众人一拥而上,将十三中的混蛋按在地上打。
仇西月扔掉手中的烟头,再点上一根烟,没有动手的打算。他有点烦了这样没完没了,瘦子抢了被打混蛋的女朋友,那家伙叫了一群人把瘦子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瘦子刚回学校就忍不住集合一帮子人来堵那混蛋,想到那混蛋女朋友还给自己发过聊骚短信,仇西月觉得眼前情形更烦了。
他狠吸了口烟,将剩下半根扔了,哑着嗓子说,“差不多该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有西瓜头跟上来,“仇哥,你今天怎么不动手?”
“烦。”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仇西月来到一中门口,向榆关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
“学姐,这事下次再说。”他和女生告辞来到仇西月身边,“你怎么会过来?”
“晚上有空吗?”
“没有,我奶奶来了,我得回家陪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没事。”仇西月烦躁的甩手,转身就要离去。
“你快要高考了,别再没事就去打架。”向榆关只来得及叮嘱这一句。
晚上瘦子请吃饭,西瓜头来邀仇西月,想到向榆关的叮嘱,他厌烦的拒绝了,在家倒头大睡。
向榆关陪着奶奶聊完天,打算出门散散步顺便背点单词,小区公园里都是些小孩子,他嫌吵走到河边,沿着水流方向走。
他小时候常和温故来玩的废弃工厂就在这一带,mp3播到单词“destiny(命运)”的时候,他闻到一丝烧焦的味道,转头一看废弃工厂那边已经升起浓烟。他立刻报警并朝起烟的地方跑过去,三四座二层高并排在一起的工厂都起火了。
向榆关不敢太靠近,电话里说完详细情况后再仔细听有没有人员求救,正常情况下这里是没什么人来的。
“开门啊!”
“有没有人啊!”
几座工厂之间的一栋偏小一点的工厂而楼传出嘈杂声,向榆关立刻跑向那边,看见离入口大门十几米楼梯口的地方有一个人趴着。
“喂!你能起来吗?”
“救命啊!”那人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哭着喊,“我脚被砸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向榆关看了眼火势,冲了进去,烟雾缭绕中他背起那人往大门跑,工厂老化的横梁砖瓦不断脱落,楼上还有呼救和打砸的声音。
“楼上是不是还有人?!”向榆关问他。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没有人……应该……应该是老鼠。”
向榆关放下惊魂未定的那个人,眼前的火势蔓延,向榆关无能为力去查探是否真的有人,只能等待救援。火警和围观群众都来得很快,向榆关将听到声音的事如实交代,消防员们立刻冲进火场。
工厂二楼并不是如所说的无人,那里被锁了五个人,包括被向榆关救下的那个人在内,六人全是中学生。
起火原因很快侦破,元凶涕泗横流的自首。
那个被向榆关救下的人是当天被仇西月一帮人殴打的那个十三中混蛋,被打之后怀恨在心想着报复。事发当晚,瘦子西瓜头等人在大排档吃吃喝喝,他上前挑衅,将他们约到废弃工厂,由于天色已晚,当时应约的只有五人。因为害怕他们会跑走,元凶再把西瓜头那群人锁在二楼放火后并不敢第一时间离去,之后下楼梯时被老化的砖头砸到双腿所以跑不了。
纵火犯未成年基本不会判死刑,哪怕造成四死一重伤的后果,追根溯源还是家庭教育校园霸凌的问题。所以有人问向榆关为什么选择救纵火犯而不是上楼救更多人的时候,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回答什么。他其实不会后悔,在判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之前,他先判断了他是一个人,所以救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再次冲进火场的能力。
西瓜头死了,仇西月离开了榕市,没有参加高考,他和向榆关这辈子最后一次对话都没能平心静气。
“为什么不救他,你明明可以救他的!而你救了那个混蛋…那个混蛋是凶手啊!就连这样选择你都不会后悔,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不是你,我就会和他们一起,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往后余生,皆无相关,他们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