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轩似乎还真的歪头回忆了一下，轻笑道：“记得。”

“对于你来说，这无关紧要？”

“陆辰。”宋宇轩慢慢敛了笑，“你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不太知道。”陆辰不是没听出来这话里的威胁。

大概是几百年没人跟自己这么杠过了，宋宇轩冷脸盯着陆辰看了几秒，起身站了起来。

“你又打算去哪儿？”

“你这是，在管我？”宋宇轩耐心用到极限，声音也结了层冰。

陆辰捂了捂眼睛，似乎叹了口气，没立刻回他的话。半响后也翻身下了床，披了件外套往门外走去：“这是你公寓，我走比较合适。”

“你觉得我是会挽留你，还是会追出去找你？”宋宇轩一手擒住他，“陆辰，我不吃拿乔这一套的。”

“你休息吧，不必理会我，也不必，说这些来刺我。”陆辰接连几天累积下的忐忑担忧，此刻尽数化成委屈，逼得他眼眶泛红，声音也不稳。

宋宇轩微愣，晃神间竟然有心跳踩空的慌乱。这一会功夫，陆辰已经挣开他的手，径自离开了。

陆辰下楼后，茫然站在单元门前想了一会可以去哪，却并没有想到什么好去处。

宋宇轩也确实没有追下来。

好在现下的天气还没有很冷，陆辰拿手机看了下时间，两点半。他打算去小区里的凉亭坐会，到天亮应该很快吧。

凉亭旁的花圃里窸窸窣窣有些异响，一声细微的“喵～”随后软软跟上。

陆辰蹲下来，尝试着唤了声小咪，果然犹犹豫豫钻出来一只橘猫。

小咪耸了耸身子，伸了个懒腰，确认是陆辰之后，几步就贴上来蹭他的手。

陆辰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心里轻快了不少，见它迟迟不走又有些歉意地嘀咕道：“但现在没有东西给你吃诶。”

小咪绕陆辰脚踝几个来回，最后索性趴在他脚边重新打起了盹。

陆辰坐到石椅上后，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小咪咕噜咕噜的呼声让他在这黑夜里好像不再那么孤单了。

这样突然跑出家门的事情，陆辰其实不是第一次做，假如宋宇轩这里可以称为家的话。

陆辰又想起童年那段时光——他没有刻意去忘，但也很少去回想。只是此刻这无处可去的情状让他不可免地跌入到那段回忆去了。

那些年，没喝酒的陆文强打自己手里还算有数，犯不着跑。但只要喝了酒，就会往死里打，不跑出来，大概会死好几回。

傅琴很少会劝，也根本无法劝。皮带、铁撬柄、椅子，凡是能上手的东西他都可以往陆辰身上抡，旁人如果靠近只会平白被误伤。

蒋媛妈妈曾经帮忙过一次警。那次陆辰被陆文强踢断胸肋骨，趴在地上咳血，半天没能起，正好蒋媛那天过来找他，哭着让她妈妈把他及时送去了医院，才算是捡了条命。

镇上派出所来时陆文强已醒了酒，点头哈腰地发誓保证绝不再犯。警察口头教育一番，也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由，并未把他怎么样。

醒来后，蒋媛教他要学会跑，陆文强如果动手，就一定要记得跑。

逃命般地跑出家门，在白天，在黑夜，在烈日下，在暴雨里，都有过。

新伤叠旧伤、火辣灼烧着的身体。拖着这样的身体夺门而出，就是陆辰漫长童年里最深刻的画面。

但逃跑这一方法也并不总是管用，例如陆文强清醒时，就不大能逃得掉。而有时候即便逃出来，也能逃出别的祸端。

陆辰12岁那年，陆文强已经嗜酒成魔

，身体也歪垮垮下来，抡椅子铁撬之类远不如从前轻巧，甚至颇有些费力。

这年暑假的一个暴雨夜，陆文强在村前小店里跟人打牌，把钱输了个光，最后气急败坏之余还赊了瓶白酒，一路就着雨水喝到家。

快到家门口时自己摔了个跟头，心情大概已经躁郁到极致，却无处发泄。进门后看到趴在小凳上写作业的陆辰，二话不说就上来一个巴掌。

陆辰脑子被他拍得嗡嗡响，却习以为常，闷声不吭地爬起来，正迟疑这么大雨要不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