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里还是十分寒冷，尤其是昨天夜里刚下了雨，连着降温了好几度。程洋捏紧了袄子下摆，揪着拉链又往上拉完。他哈了一口白气，看了一眼前面穿着单薄卫衣的女生。

曲雅茹走在他前面几米处，带着头套，不时地传来两三句哼曲声，她走着跳着，像个不安分的不倒翁。

程洋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夜里十点了。他停在十字马路路口，前面的曲雅茹一蹦一跳的跃在每条斑马线上。

走过这条十字马路，再走一个路口，就到她家小区门口了。

“喂！我走了。”程洋冲着路中间喊道。

斑马线上的人头也不回，一跳一跳的往后拜拜手。程洋瞧到了，看着曲雅茹跳到那边人行道，才转身走。

路上人已经不多了，他作为临时的护花使者也算是尽职尽责，只不过今天的事本就是私密，他这么堂而皇之的陪到曲家门口，倒是说不太清了。

程洋站着公交车站牌处，来往的车闪着远光灯。他眯着眼辨别从远处驶过来班车，刚刚静谧的夜晚却被一声声轰隆声逼迫，也吓到了他，他转过头，那辆摩托从远处快速跑过，和他也仅仅错了几步，经过他时带起了一阵风，将他整齐的头发吹乱。

程洋紧紧的盯着和他一错而过的摩托车。公交车稳稳的停到他面前，挡着他的视线。

前门在他面前打开，程洋拔腿就往后跑，后面的司机不解的喊着“唉？你不坐了？”

程洋喘着粗气，身后的公交稳稳的吐了口气哼哧哼哧的走了。他大步迈过那条斑马线，越过电线杆。使劲的往前面那栋大楼跑过去。

他看见了。看见那黑色摩托，也看清骑摩托车的那张脸。

他心里像是闷了口气，窒息不止。又好像吃了一整包跳跳糖，毫无章法的乱跳着。

摩托声在前面停了，程洋呼着气过了路口，转眼就瞧见了站在一旁的两个人。

曲雅茹被拦下来了，那条摩托车横在她的面前，骑车的男生从容的摘着手套，别过身下了车站在她面前。

曲雅茹背着他，漫不经心的甩装着药的塑料袋，男生高出她整整两个头，却依旧气势不减。

程洋缓下步子喘着粗气一点点往门下那两人去。

男生穿着一身皮衣，带着一个黑色耳钉，他单手拿着头盔，头发长过耳后，凌乱的披散着。他低着头，弯着眼角似带无限深情的看着曲雅茹。

“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了。”那男生抬眼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曲雅茹：“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只是不小心溺了水，会有人救你上去，而我是已经死亡在水中，没人管我，我已经死了。”

曲雅茹没有说话，冷哼一声。

“所以说好聚好散是应该的，那你今天就不应该让别人砸我的场子。”男生皱着眉头，侧身拿出一根烟点上，吹了一口烟。

曲雅茹皱眉头，面带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

“我已经找人教训过她们那群不知好歹的人了，麻烦和你家那位说一声，就别再收回我那小酒吧了，那地方我好不容易买的。”男生上前伸手想摸一摸曲雅茹的头顶，被她躲了过去。

他苦恼的摇摇头，眯起桃花眼笑。

“雅茹啊，这次之后，回你的位置吧，你的归处不在我这里，回你真正的位置好好的呆着吧。”男生吹了吹烟气，一片片白烟的缭绕在他二人之间。

“啪”

男生被扇的脸和他的视线对上，程洋无奈的撇过脸，瞧着一旁的车。

“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曲雅茹固执而又愤怒的吼叫，挥出手把塑料袋连同里边的东西一同砸到男生身上，“卫洛你TM是人吗？我的位置在哪你知道？用得着你来跟我划清界限！”

程洋透过车身瞧着，他看着卫洛云淡风轻的丢了烟，用脚踩了踩，嘴角的笑带着耳垂的黑色耳钉越发的邪魅。

“雅茹呀~恋爱游戏很容易腻的，别太当真，只是游戏而已。抱歉喽，是我对不起你。之后我们就别见面了。”

“你TM做梦。”

卫洛伸出手把紧紧抓着他胸口的手一根根掰掉，两双手较着劲，纵使用的力过大勒的青白，曲雅茹的手也不放开。

他低头无奈的笑着，盯着眼前那个倔强的女生，用力掰掉，转身熟练的跨上摩托，带上头盔。

“我怀孕了！”眼看着他要走，曲雅茹喊道。

程洋转过身看过去。

骑着摩托的男生透过头盔发出一记闷笑，慢悠悠地把手套戴上，“打掉。”

“别联系了，你也找不到我了。Game over 。”

摩托围着中间的女生转了一圈，扬长而去。

曲雅茹捡起地上的药盒用力的扔向前方，“混蛋，卫洛你就是个大混蛋！”

前面的摩托车上的人朝后摆了摆手，发出两声激烈地轰隆声。

程洋望着那个摩托车化成黑点，随后转弯侧过一辆黑车彻底消失在眼前，背后的人像是无可奈何地重叹一口气，随后地细语成喃音。

“喂？戏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不送了。”

程洋弯下身把前边散落一地地药捡起来又放到曲雅茹地手里，女生没有哭，眼里尽是没落无神，盯着他也透出冰冷。

刚才还和他笑着打岔的人，瞬间成变得滴水不漏的岩石。

程洋点点头，身后打了一束强光，正视面前的曲雅茹眯起了眼，那辆黑车从他身后驶过稳稳地停到他们旁边。

驾驶位上地车窗降下，李叔惊讶呼道：“小姐。程同学，这麽晚了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程洋也和李叔问了好，岔过李叔地疑惑。

后车窗徐徐降下。露出车窗里的人。

坐在后座地是小小的曲昭鸣和与曲昭鸣气质相同地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笔直地西装，梳着中分地刘海，身上无一不显着压迫，简直是成熟地曲昭鸣，和曲昭鸣有着一样的眉眼，他透过车窗遥遥看了程洋一眼点点头，程洋下意识地回了个礼。

只是看了他一眼，接下来地视线便全部在了曲雅茹地身上，程洋发现刚才地压迫之力瞬息，甚至看向曲雅茹地眼神里有着万般无奈：“一会来书房和我谈谈吧。”

曲雅茹：“好呀，正好找大叔你有事。”

被称为“大叔”的曲爸爸又瞧向程洋：“你就是程洋同学吧？经常听昭鸣提起你。”

程洋笑着点点头，和坐在曲爸旁边的曲昭鸣摇摇手打个招呼：“嗯，昭鸣和我弟弟是一个班的，他俩是好朋友。”

曲爸：“嗯，确实感谢你们和程老师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一会我让李叔送你，先上我家里歇会可以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就好。”程洋连忙拜拜手。

“一会我送你好了，程同学，现在时候较晚，你家也挺远的。”李叔笑着说道。

程洋连忙推脱，曲昭鸣下了车，拉着他的手臂不言不语的往门里拽。

“哎，曲昭鸣，不用了不用。”程洋一边拉扯着曲昭鸣，身后却被猛地一推推他进了门。

程洋疑惑的转了头，曲雅茹在他身后：“磨磨唧唧的，费什么话！”

“……那就…麻烦了李叔了。”程洋由着曲昭鸣拉着他进了房。

别墅里边确实比在外边看的还要大，程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周围是灯火通明的客厅连带着不大不小的游戏厅区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进门便被换上地拖鞋，第一次感受到了贫富差距，只是这个客厅就是他们一家人的那个小小的屋子的全部。

时间已经晚了，却还有两个仆人在客厅以及厨房里忙活。曲雅茹和曲爸爸上了他身后的转梯去了二楼书房。之后书房里便传出一阵一阵争吵声，他下意识的喝了口热茶缓解尴尬，在曲昭鸣邀请他上房间里坐果断的同意了。

他一个人坐到那个奢侈而又明亮的地方，感觉身上的灰暗被照的无处躲藏。

那种名叫自卑的灰暗。

还有一个名叫欲望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