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想踢他一脚,担心落到别人眼里,强忍了。
往出走碰上了谷晓刚,陪着貌美如花从外面进来,说是刚收拾完办公室,才顾上吃饭。
“吃完饭我就直接走了,窗户还没关,散散味儿,你记得上去关了啊!”谷晓刚叮嘱郑秋,“预报可是说有雨呢,把你那木头沫子也收一收,我一番心意呢。”
郑秋给他们介绍完彼此,貌美如花看着张大伟“诶”了一声,问:“小朋友是宁城的吗?看着眼熟啊。”
“啊,大众脸。”张大伟笑笑,借着给出来的人让路,往郑秋身后避了避。
好不容易和泡子分开,郑秋迫不及待地问:“认识的人吗?”
“算是吧。她是云大的,我上学那会儿,两个学校合一起弄了个老乡会,活动过几次。她应该不记得我了。”张大伟想了想,“那时候我还叫沈信,特别低调。”
回了策划部,办公室没人。郑秋有些困,想趴一会儿,想起十一楼的大沙发,又想起什么隔音避人之类的话,就去叫张大伟一起。
什么都不干,抱一抱也好,暖融融的,香香的——他想。
张大伟拒绝了,理由是他在桌子上趴着睡也挺舒服。
郑秋能感觉到他似乎不是特别喜欢回十一楼,但满以为自己关系特别,能请得动,没想到碰了壁,心里未免不痛快。
可话都说出来了,因为张大伟不愿意,自己就继续回办公室趴着,郑秋觉得没必要。
再问一遍“真不去?”张大伟摇了摇头,郑秋便自己走了。
走到半路,想起口袋里那份合同该让张大伟帮忙看看,有什么他想不到的猫腻。便又折转回去。
张大伟正在打电话。
“他不懂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管好你自己那张破嘴,少指点我。有时间假装关心一下你老婆的腿,都快露馅了。郑秋为人我不了解,肯不肯收钱不知道,别再问了啊。”
这是和郭志海在打电话,听到提起自己的名字,郑秋收住了脚步。
张大伟接着说了句“挂了”,郑秋转身要走,刘永和正上楼。
“郑总在呢?皮草展要撤展了,好多东西折价,人多热闹。”刘永和招呼他,“我刚出来,要不陪你……”
“不用,我上楼去睡个午觉。”郑秋和刘永和说完,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张大伟站在门口,一脸惶然。
俩人视线对了个正着,彼此心照不宣。
仿佛无意当中撞到了张大伟的又一扇暗门上。
是他不愿意打开的吧。
以前也有过,但不象这次这么近,连个缓冲或伪装的机会都不给。
他等着张大伟能叫他一声“秋哥”,最好就势能给他开了这扇门,没有等到。
下到楼门口,郑秋竟忘了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起风了。
谷晓刚说得没错,空气里有雨味,窗台上晾着的木头沫子是得赶快收了。
郭志海也在办公室。开着门,放着老掉牙的曲子。看到郑秋上去,主动热情地招呼他,不计前嫌。
“华海的合同这就弄完了,是我考虑不周全,忘了郑总还不太熟悉之前的工作。”郭志海给郑秋奉了一杯茶,道了一长串歉。
祁振手里抓了一把瓜子,斜倚着自己办公室的门磕着,大喇喇地听他俩聊什么。
郑秋听他说话,胸口越发堵得慌,敷衍了郭志海几句,赶快逃回自己办公室。
崖柏真是好东西,木头沫子也是好东西,闻着的确舒服。
郑秋把它们归拢到谷晓刚留下的一个密封袋里,给周毕玲发了个消息,问她哪里有卖女人装首饰用的“粗麻布小袋子”。
周毕玲片刻之后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带个“?”
郑秋把崖柏沫子也拍给她看,说要装这个东西。
周毕玲照片上那个是周丁丁的玩具,不能给郑总。她给郑总发了个地址,是古玩市场。只有周末开。
周末好,明天就是周末。
能去买袋子,能去给大姑上坟。以后还应该在她坟前也放一小袋木头末子,睡得安神些。
还要买束花。白花太素,她喜欢红的,墓园里让上红花吗?好象都是白的黄的。
要么把家里的铁海棠折两枝泡出根来,给她栽到坟前?
这些琐事不过是填平缝隙的碎沙土。
想得再多做得再多也无法避开横亘眼前的巨石。
郑秋躺在沙发上,闭上眼,张大伟那几句话自觉主动地在他耳边回放。
电话是郭志海打的,想给郑秋好处,跟张大伟探探路,都能听明白。
但张大伟的语气和他说的那些话,郑秋不明白。
没有一丁点儿对一个前领导应有的尊敬,哪怕这领导是他不喜欢的。
俩人之间的关系,听在耳朵里字字句句都是厌嫌,落到心里只有三个字: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