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听起来极其痛苦，一时似是人声，一时又似野兽嘶吼，虽粗哑，但却像是被极力压制，音量不高，这小店房间墙壁并不怎么隔音，寂静夜里却也听不太真切。

晏云和林郁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已知对方所想，屏息凝气，按兵不动，仿佛这房间里此刻只有乔星一个人在酣睡。

过了半晌，那声音才渐渐停止，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听起来像是少年的声音响起：“师父，这就是修炼的代价吗？”

“没错，为师我当年也遭过同样的罪，但只要你能坚持住，就算是根基普通，也一样能修为大成，更何况再苦再痛也比不上你当年失去至亲来得更痛苦吧。”

“是，师父说的是。”

“把这颗丹药服下，对你的修炼有好处，明**就该去厉城了，到了厉城你就知道所有的付出和代价都是值得的。”

“是。”

“我走了，你小心为上，好自为之，咱们厉城再见。”

“是，弟子恭送师父。”

而后便听到隔壁的门一开一关的声响，一切就又归于寂静了。

第二天，马车内。

晏云问道：“隔壁住了什么人，你看到了吗？”

林郁摇摇头道：“咱们已经走得够早了，可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隔壁已经有店里的伙计在打扫了，人已经走了。”

“我们会不会想多了？”

“有可能，但是也有可能猜中了，你我都是修行之人，什么时候见过有哪种修炼之法能让人痛苦成那样，根基一般未必不能大成，但所需的努力和时间不可估计，可昨晚那二人的口吻，就是要走捷径的意思，那徒弟听声音就还是少年，未必比乔星大。”

“你说得不错，而且……”晏云有些犹疑。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师父的声音有点耳熟？”

“隔着墙实在是听不真切，你觉得像谁？”

“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但总觉得听过。”

“别想了，再过两三日，咱们也就到厉城了，或许去了就能发现什么头绪，听那师徒的意思，是要去厉城参加斗法大会吧。”

“嗯，而且他们明明是师徒，却要夜半会面，都去厉城却不同行，也是怪事。”

“什么怪事都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对了，你这几日身体感觉如何？”

“已经完全没事了，其实我们现在可以御剑去厉城，乔星昨天又念叨江姑娘和元姑娘了。”

“不，还是现在这样更稳妥，再说……”

马车忽然猛地一个颠簸，晃得林郁话也说不下去，他刚想说，这小子为了当“君子”，车是赶得越来越快了，紧接着又来了一个，这一颠，便让他和晏云撞在了一起。

他生怕晏云有什么闪失，就想赶快扶起他，可晏云结结实实地撞在他怀里，他想去扶着他的胳膊却不小心摸到他的腰，又慌忙缩手，还没等他再反应，马车又颠了起来，就听乔星在外头说：“两位大哥多担待，这段山路太难走了。”

他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怎么做了，因为此刻晏云的脸就挨着他的脸，胸膛就挨着他的胸膛，就算是之前晏云昏睡的时候，他为了照顾他，也没有跟他距离如此之近，他是对他心有绮念，但也绝不可做任何失礼之事。

很快晏云便自己撑起身体，坐好了。

林郁有些懊恼，若是能得到允许，若他有资格，他刚才就该顺势将他紧紧抱住不松开，哪怕是再崎岖的山路也没关系。

马车继续前行，两个人都半晌没说话。

晏云发觉自己一直都在想刚刚在林郁怀中那一刻，想那须臾间他感觉到的温度和气息，还不止，他回想了他与林郁之间所有的事，他想起那晚他从暗影之中走来，走到月光之下，来到他身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为什么会就此留下，是天意吗，他不想去深究了，因为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林郁给的温柔里，戴上了跟他一样的发簪，安心于他的陪伴，现在甚至希望得到更多……

他明白，这便是动了情。

他不由得想，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先前他总是避开他，便是觉得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他。

这次都是为了他，他们才要去厉城，可林郁的心思呢，他会想去哪儿，想做什么呢？

马车渐渐驶离了那条山路，也就没那么颠簸了，又走了一段路，乔星瞧见路边有条小溪，便要停车休息，三人便下了车，乔星一下车就脱了鞋袜跳入溪中玩耍，晏云和林郁则站在溪边笑他，真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