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不近，不过季墨……董文成的车隔音减震效果都不错，季天迷迷糊糊居然真的睡着了，睡得昏昏沉沉。

印象中能睡的这么沉的时候都是在某个午后，一觉醒来大汗淋漓，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地今夕何夕，第一反应是睡过头旷了课了，这个时候看手机往往都是星期天。

季天心有余悸的噤了呼吸，六神还没归位正好对上季墨在后车镜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把头别过去了。

季天上车时天还是亮堂的，这会儿外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车速慢了下来，顺着花坛拐了个小弯，弯进了直道，一排熟悉的路灯缓缓向着车后退去，老爷子等在门口，文鑫跟在身边。

季墨没有停车，按了声喇叭，将车开向了地下停车库。

季老爷子白手起家，家业都是拿命嗑出来的，六十几岁的年纪，两鬓头发皆是霜白，不过精神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季墨、季天差不多高，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长得又六七分像，俊眉桃花眼，老爷子远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喜笑颜开，法令纹快跟鱼尾纹快凑到了一处，突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老爷子心想，反正这辈子是值了。

季天单肩背着包，仆人阿南眼尖手勤的走过来接过行李。老爷子也几步跟上来，老鹰展翅的张着胳膊一手揽着一个儿子的肩膀，“我季国华的儿子就没孬种”。

老爷子声音很官腔，中气十足，没见老，还是三句话离不开季墨，季天看着老爷子眉飞色舞的讲着季墨跟公司的事，想来季墨将公司打理的颇为可观。

季天没有什么恍如隔世、久别重逢的感觉，这里一切都没变，反而是在部队的生活，从踏出军区大门那刻起就开始模糊不清了。

管家王伯凑到老爷子身边，“老爷，饭好了”

老爷子站起身子冲着季天笑道，“季天，你好大的面子，要你哥哥亲自开车去接，还要我们这一家子等你等到现在吃饭”。

季天起身笑了笑。

饭桌是欧式长方形的，桌上摆了十全十美十个菜，季天跟季墨一方，老爷子跟文鑫一方。刚在客厅还好，这一旦上了饭桌，四个人面对面凑到一块，气氛马上就微妙了起来，好在季老爷子总是乐此不疲的说着一些他认为很有价值的话。当然，关于季墨的，讲给季天听。季天就认真的听着，偶尔话茬给到季墨，季墨也给他回几句。

“小天啊，你尝尝这个澳洲牛，今早刚空运过来的，在部队都待瘦了”，文鑫趁着老爷子喝口汤的功夫，边说边给季天夹了一筷子。老爷子这时候注意到了他这位小娇妻，也跟着帮腔，“部队跟家哪能比啊，回来就好，回家来好”。

季天一瞬间就想起那年季墨回国的时候，老爷子心脏病刚醒，摁着季墨的胳膊也是这么说的，回来就好，回家就好。

季天那时虽小，也不是不记事，季墨跟老爷子怎么闹的他记得，两人成日里吹胡子瞪眼，老爷子珍藏的古董花瓶字画红酒季墨说砸就砸了，不论吵成什么样，老爷子也没有动手打过季墨，后来实在吵得不可开交，老爷子给季墨送出了国，不出一个月就让助理去接，那时候季墨不愿意回来，老爷子就一大把钱一大把钱给季墨打过去。

季老爷子虽说待两个儿子都好，但只要季墨在的时候才会笑的那么敞亮。说到底，季天也没真的太介意，毕竟自己一出生就带走了人家老婆，老爷子高兴就挺好的。

季天端起碗去接，嘴缝滑了句，“谢谢小……”，还没说完季天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后来当着季墨的面季天都不会管文鑫叫小妈，一叫季墨就发作，季天下意识看了季墨一眼，季墨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其实季天也不是真的想管文鑫叫妈的，文鑫嫁过来的时候季天都上初二了，单纯觉得文鑫也不容易罢了。

季老爷子见气氛不妙立马接过话头，“季天啊，给你个礼物”。

季老爷子转身从身后的储物柜抽屉拿出了一个公文包，显然是早备下的，老爷子眉笑颜开的推了一张卡到季天面前，“这是你哥哥今年上任董事长上半季度净利润的百分之二，你哥哥做的风生水起，可是白给你干了。你快十八岁了，就当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老爷子说完，又是一通爽朗的笑，笑声里满是对大儿子的自豪与骄傲。

季天想，老爷子真的很高兴。

季天接过卡，顺手放进了口袋，“谢谢爸”

季墨一直在吃菜，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老爷子转过头问他，“季董，你不给你弟弟表示表示？”。

季墨夹了一块羊小排，“您这一出手，人家能看上我什么呀”。

季老爷子好笑道，“你这什么话，亲哥哥送的，什么不是喜欢啊”。

季墨冷哼一声，“小屁孩一个，心比天高”。

一餐饭吃了两个钟头，还算愉快，季墨没摔碗摔碟子就是一顿不错的晚餐。季天回房洗了个热水澡，直接冲着自己的大床趴了上去，季天对物质没有太多要求，也就好个床了。

换了新床单，闻闻还有洗衣液和太阳的味道，应该是赵妈今早洗干净晒了，季天却不合时宜的想到，所谓的太阳的味道其实是螨虫被烤焦了味道。

回家了，季天抱着被子想。

折腾一圈回来，好像什么都没变。

刚在车上睡了一觉，季天这会儿照理不会困的，但季天一沾上床，闭上眼睛就着了。就好像三年来不及感受的疲惫一起涌了上来。季天翻了个身，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一夜无梦。

季天六点钟准时醒了，季天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手机还是三年前的老款，跟这个处处高奢的屋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有李丞飞一摞短信，季天大致看了一下，昨晚李丞飞还是去所谓的接风宴了，然后季天摁灭了手机。季天放下手机想，这生物钟要改了。

季天爬起了床，这会儿强睡也睡不着了，季天洗漱完一推开房门正对上季墨一身黑色运动装下楼。一楼几个常驻季家的仆人住，老爷子图腿脚方便跟文鑫也住一楼，季天住二楼，季墨住三楼，四楼是娱乐休闲室还有客房，中间一个螺旋楼梯从一楼通四楼。以往季墨看见自己都是睬都不睬直接走了的，而不是像现在，季墨手插裤子口袋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季天带上房门，问了声，“怎么着？”。

季墨不屑两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难不成给您供着吗？”，季天错开季墨要下了楼，却被季墨一把抓住了手腕。

季墨：“陪我晨跑”。

季天想下楼吃个早饭，这会儿李丞飞肯定还没醒，他吃了早饭再回来看能不能再睡个回笼觉，差不多了再出去找人，可话说出口他还是应了。

季天回屋随便找了身衣裳套上了，衣裳是旧了点，架不住身材好，天生的衣架子，穿上也是清清朗朗的。

季墨看着季天泛白的衣料，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