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洛无染不认床，随便给他找块平地铺张草席都能睡得很好，但是这贵妃榻是凹凸不平的，用来小憩也许很舒服，但睡久了翻身都不方便，还会腰酸。

洛无染很自然地醒了，不过至少在宋遇摘坐定下来后很长一段时辰都睡着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宋遇摘到底坐在那儿看了他多久，但他一醒就能感觉身侧有人。

洛无染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盘腿坐着凹间，跟宋遇摘无声地对峙着，黑夜里，古怪又奇妙。

宋遇摘被抓包也不慌，冷淡道，“我不喜欢房里有外人。”

洛无染反而笑了，“宋遇摘啊宋遇摘，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就喜欢坐着睡觉’，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有外人，你根本让不会我进你房间，对吗？”

他说完起身，走到一言不发的宋遇摘面前，担过另一张凳子，坐下后凑过去问道，“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看我睡觉，你这是什么癖好？”

洛无染望着宋遇摘，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他眼里潋滟的水光，还能闻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

宋遇摘反问，“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洛无染：“你要是看别人，我绝对不管，不过有时候你有时候的行为真是让我捉摸不透，你这人哪……”

说完他站起身，袖口的风拂起宋遇摘的鬓发，宋遇摘看着他踱步走向门口，放在膝上袖中的手攥紧了，冷淡的眼眸有些波动，目光紧锁着他宽松的里衣下略显瘦削的背影。

只是没想到的是——洛无染脚下转了个弯，从门那儿经过，走向床榻，把沾了血的被单揉成一团放到一边，又把方才盖的被子铺到床上，勉强合适。

他爬上床，牵起床上叠好的另一床被，心里感慨还是床舒服，他撑着上身，刚转头，就被床头站着的人吓了一跳——他根本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宋遇摘还坐在那里。

“你走路能有点声吗？”洛无染纯粹出于被吓到后的怨气不满道，“你要看就看吧，你那贵妃榻该换一换了，你也不怕睡得腰疼。”

宋遇摘眼瞧着他说完就翻了个身，被子几乎把头都蒙着了。

洛无染死不肯说他来山海楼到底想问什么，宋遇摘想了想，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枚菱角香烧了放进香炉里，跟前一次的一模一样。

宋遇摘撑着床沿坐下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安心地就睡他床上了？

明明自己还提过无理的要求，其实只是不想他愧疚而已，不过还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宋遇摘盯着身边把被子蜷成一团的人想道。

漫漫长夜过半，虫鸣依旧高亢，细听起来，好像欢快了点。

……

还不到辰时，鸡才刚刚睁开眼。

山海楼依旧天还没亮就开门了，不过和往常一样，不会有人来的。

本来宋遇摘这么早开也不是为了这点，下面几层楼冷冷清清的，有几个人在打扫收拾。

他走出门外，正想下楼去一下后厨弄早膳，言休紧跟着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

言休把盒子给他，宋遇摘让他先放楼上去，不过言休有些不放心，“公子，这药已经不能再用了。”

宋遇摘也知道个中利害，只道，“我会减量的。”

言休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劝说道，“其实，洛公子知道了也无妨。”

“……”

宋遇摘沉默良久，一直没说话，随后摇了摇头，径直往楼下走去了。

洛无染是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了，叽叽喳喳地还没完没了，他幽怨地想道。

他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转头一看没见宋遇摘人。

后半夜他睡得挺熟的，尽管宋遇摘有可能又盯了他一晚上，还是他们是睡一起了吗？

洛无染对这些事也不是特别在意。

宋遇摘推门进来时，看到得是洛无染半靠在软枕上，慵懒地闭目冥神的画面，下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忽然觉得手上那碗饺子更烫手了。

“既然醒了就起来，”宋遇摘把碗搁在桌上道，“吃东西。”

洛无染睁开眼，眯着眼瞟了宋遇摘好一会儿，半晌才懒洋洋地从床上滑下去，走过来看他端的什么，是碗饺子。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盆水，似曾相识的场面，洛无染最不想重演的大抵是喂食。

他飞快地洗漱好，宋遇摘则坐了下来，一手放在桌面上，盯着他洛无染看。

他今天穿得浅青色的衣服，鹤发束在脑后，几小撮稍短的垂在两侧——露出了他侧脸上的血痕。

洛无染看见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这脸上，”他还指了指自己脸上对应的位置，“怎么弄的？”

宋遇摘不甚在意道，“不小心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