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尔坐了下来,两个人的手还是拉着的,没有松开。方小檬滚烫的的手心偎依着孟雪尔泛着凉意的手,暖意好像顺着血管,跨过手臂,直达最软的心房。
“小檬,其实我以前喜欢张星航。那时候,虽然他把我告白的事儿当笑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他,感觉自己挺贱的。”孟雪尔望着远处,轻声地叹息。
张星航是七班的班长,方小檬知道孟雪尔喜欢他。
“后来,后来我生病了,我感觉生命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了,幸好张星航他没答应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反而挺好。可是,那时候你老是缠着我,烦死了。我感觉你就跟我弟一样,有时候喜欢你,有时候又觉得你可讨人厌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孟雪尔忍不住笑了,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两个手拉得很紧,凉风吹着竟然也出了汗。孟雪尔轻轻地把手抽出来,眼睛看着操场,没有再说话。
沉默放大了方小檬的恐惧,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每天放学都去找你玩,行不行啊?”
“不行。”孟雪尔拖长了音故意说,说完又笑着说:“到时候好丑的,我不想你看见。”
方小檬心头沉重,侧过身,盯着孟雪尔圆润的脸颊,真诚地说:“你永远最漂亮。”
不过孟雪尔没有回头,只是扬着唇角,继续静静地看着操场,突然说:“我好想说脏话哦。”
“说吧。”方小檬鼓励着,眼睛忍不住发酸。
话音刚落,孟雪尔深吸一口气,喊着:“我去,他妈的,为什么……” 粗俗的文字包裹掩藏着害怕与恐惧,从不甘心的胸腔里倾泻而出,声音越来越大,却越来越颤抖无力。
大概,不幸来临时,我们总会想:为什么?
不知道上课与下课的铃声响了几遍,方小檬和孟雪尔坐在看台上,从没有过如此珍惜地感受这一切——砖红色的塑胶跑道、绿茵茵的草地、油漆剥落的足球门、奔跑追逐的同学、雨后湿润的空气、凉爽的秋风还有各种声音。
还是孟雪尔先站起来,拉起方小檬,催促着:“快走啦,好像都放学了。”又拿起浸湿的校服递给方小檬,关心地问:“屁股是不是潮啦?赶紧回家换裤子,不要感冒了。”
“雪尔。”方小檬忍不住喊,打断了孟雪尔的絮絮叨叨。
“干嘛?”孟雪尔故意不耐烦。
“雪尔。”方小檬换了一个腔调又唤了一声。
“干嘛嘛?”
“不干嘛。”
“无聊。”
“有聊。”
“哼。”孟雪尔故意哼了一声。
“哈。”方小檬接了一句。
一路上,两个人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幼儿园,像小朋友一样拌着嘴,吵吵闹闹走了一路。可是,走得再慢也终于走到教学楼。
孟雪尔说:“我妈帮我东西收拾好了,我就不上去了,拜拜。”
“嗯。”方小檬眼泪在眼眶打转,呆愣着抓住湿漉漉的衣服,已经站在原地。
孟雪尔扳过他的身子,推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身后说:“上去吧,拜拜。”
方小檬没有回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了,也没有用手擦,直挺挺地向前走,上了楼梯。
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几个打扫卫生的。方美华和刘国富在教室里等着,恰好坐在方小檬和孟雪尔的位置上。方小檬没说话,接过递过来的书包,转身走了,方美华和刘国富跟在身后。
方小檬心痛的好像无法呼吸,越走越慢,终于背靠在方美华和刘国富的身上,哽着嗓子说:“妈妈,我好难受。”
刘国富心疼地揽过方小檬的身体,方美华含着泪上下抚摸着方小檬的背。
“雪尔会死吗?”方小檬埋在刘国富宽厚的胸膛,害怕地问。
“老师说,这种病可以治的,一定可以治好的。”方美华心酸地安慰着。
“为什么?为什么雪尔会生病?”方小檬忍不住流出泪来,滚烫的泪水落入唇舌之间,苦涩不堪。
没有人能回答。
当不幸来临时,唯有接受与承受。
这个故事有我生活中的人,谨以孟雪尔纪念我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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