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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很快，陌生的就变成了熟悉的，熟悉的又变成陌生的。

方小檬的身高还在往上窜，像雨后春笋一样，呼呼啦啦地，不断地成长。当夜晚腿疼的时候，钝钝的疼痛掺杂在烦人的心绪里，从来无忧无虑的方小檬也不由心生感慨：大概就是顾明境越来越奇怪，方美华和刘国富越来越亲密，楚翊越来越神秘，孟雪尔越来越胖，lucky越来越老……每个人都在变，明明是朝夕相处，可是好像一转眼就发生了质变。而自己呢，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差劲地被甩在了后面。

十三岁的方小檬，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声心思翻转，人生第一次失眠。

半个学期下来，大家早就混熟了，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也不知是谁起了头，竟然喊孟雪尔“雪球”，一声喊完后，又有几个好事的男生跟在后面戏谑地喊。一声一声的，包裹上玩笑的外衣，肆无忌惮地发射出去。

本来方小檬因为昨晚失眠正在补觉呢，忽然耳畔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吓得一下子直起身子。眨着迷茫的眼睛，看见后排的椅子倒了，还有一个人影跑出了教室。

于是，有好事者冲着方小檬喊：“你女神跑了，还不赶紧追？”

方小檬睡得发懵，等站起身去追时，已经看不见孟雪尔的身影，等到有人解释了事情起因，方小檬气得大骂那些挑事的人。

十几岁正是冲动的年纪，几个少年一言一语吵了起来，你推我搡之间，桌子椅子倒了一片，整间教室犹如水溅沸油，非得班主任到场才制止住一场乱斗。

被打的那个孩子鼻青脸肿，伤情看起来严重许多，被老师送到了医务室，而方小檬自然是又被叫了家长，再一次被罚站在办公室门前反省。

方小檬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火气冲上头顶时，他什么也没想，打架就这么理所当然又无缘无故，像是要把堵在胸口的气一股脑的全撒出去。可是，心情好像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许多，反而更加迷茫。他颓唐地低垂着头，背靠着冰凉的瓷砖，脑子哄哄的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顾明境来交作业，远远地看见方小檬耷拉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支棱着，背脊靠着墙壁，瘦长的身体丧气地弯曲着。看着这样的方小檬，方顾明境没来由地觉得心里闷，又觉得自己可笑。刚一听到七班方小檬打架了，自己就忙不迭地跑过来，可真看见了人，心里又觉得烦。

因为穿着长袖，顾明境也看不出来方小檬有没有受伤。深吸一口气，按压着火气，顾明境还是走上前去，刚好和抬头的方小檬对上了眼。

方小檬眼里有惊讶，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淡漠地无所谓地说：“你来干嘛？”

“送作业。”顾明境扬了扬手里的一沓作业，解释道。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顾明境又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啊。”方小檬调整了姿势，别扭地靠着墙，眼睛却没有看顾明境。

自从上次吵了架，算一算也有很久没有说话了，现在突然面对面，方小檬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又是沉默之后，顾明境说：“那我走了。”说完，抱着本子回教室去了。

方小檬看着顾明境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腹诽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来了，一天天怪里怪气的。

站了有半个小时，刘国富和方美华赶来了。刘国富用力地牵住方美华的手，像是拉着一只发怒的母狮。方小檬刚一接触方美华的眼神就怂了，低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不大，伤情不重，再加上方小檬也算是“正义使者”，班主任当着家长的面批评教育了方小檬，又把他最近的学习状态说了说，最后放方小檬回教室上课去了。

方小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刘国富和方美华，心里有些堵。他一点都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儿叫家长，尤其刘叔叔也来了，他感觉很丢脸，那是不论以前方美华来多少次学校都不曾有过的感觉。这次妈妈带着刘叔叔了，也许，很快自己就要喊他爸爸了。方小檬内心复杂，不敢再回头看了，脚步也不由加快。

还没到教室，看见了孟雪尔。

“对不起，小檬。”孟雪尔发胖的脸颊上挤出勉强的笑，双眼还有些红肿，语气愧疚地道歉。

“没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方小檬勉强笑着，又反过来安慰孟雪尔，语调不甚在意地说：“我最近心情有点烦，刘加那帮人正好撞我枪口上去了，正好给我出出气。”

孟雪尔眼里终于带了点笑，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嘴唇，说：“我和你说件事。”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抬眼看着方小檬，轻松笑着说：“我明天就不来上课了，我休学了。”

一刹那间，方小檬觉得长大真不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你预料不到的事情？他望着孟雪尔的笑容，内心奇怪又隐隐不安，赶紧问：“怎么要休学啊？”

孟雪尔没说话，笑了笑，故意说：“回家减肥啊。”

方小檬终于看清楚了孟雪尔眼里的悲伤，没有继续问下去，第一次不假思索地拉住孟雪尔的手，竭尽全力笑着说：“胖了也是最好看的。”

“恩。”孟雪尔重重地点头，鼻子忍不住一酸，赶紧低着头。

方小檬看见干燥的水泥地上落下一大滴泪珠，很快变浅消失，接着又是一大滴泪落下，重新把地面打湿。

孟雪尔带着鼻音，哽咽着说：“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没等方小檬说话，又接着说：“现在我挺害怕的，我都没有谈过恋爱，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下课铃响了。

方小檬听见逐渐喧嚣的声音从四面涌来，立马拉着孟雪尔的手向前走，他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样，他要带她离开这里。可是，好像走到哪里都有人，两个人像是无头苍蝇乱转，又像是被人追击的逃亡者，遇到人就转弯躲避，走着走着就到了操场。

孟雪尔被方小檬拉着乱转，眼睛里的泪都干了，竟然忍不住笑了。

操场很空，偌大的操场里只有远处零星的几个人站着。两个人坐在了看台上，因为昨晚大雨浇注，座椅上还残留着水迹。

方小檬把校服脱下垫在了椅子上，示意孟雪尔坐上去，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